藍玉嘆道:“她真了不起,那天她舉著盾牌護著主公,臨危不懼,好多男子都做不到。”
朱元璋笑笑,說:“我單獨與你說幾句話。”這等於下令迴避,胡惟庸和眾衛士全站住了。
他二人向長滿蒲葦的塘邊走來。
茂盛的蒲葦在風中搖曳著白花花的穗頭,白鷺在天空中鳴叫著飛翔。
朱元璋和藍玉慢步走來。藍玉顯得有點侷促不安,不時地溜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突如其來地問:“最近沒派信使給郭惠送信嗎?”
藍玉額角頓時沁出了汗水,心怦怦亂跳。他說:“我知道,主公對我的不爭氣很惱火。”
朱元璋說:“可我給足了你面子。我親自把你的信使請到家中,明知他是替你送信,我看都不看,讓他當面把信交給郭惠。”
藍玉說:“這更叫我無地自容了。”
“你真有這個臉面,就不至於這樣了。”朱元璋聲音不高卻很嚴厲,“我早就告訴過你,為什麼讓你不能再打郭惠的主意,你卻當耳旁風。”
藍玉說:“我想……若從郭惠口中說出她父親臨終前遺囑的事,我也就死心了。”
朱元璋咄咄逼人地說:“這麼說,你信不著我,以為我是騙你了?”
藍玉的腳盲目地搓著腳下的沙子,說:“卑職倒不敢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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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過,只是不敢而已,”朱元璋說,“是不是?我把那件事只告訴你一人,是想讓你清醒,是對你好,你去打聽打聽,除了你,我給誰當過紅媒?”
藍玉只能心口不一地說自己辜負了主公一片心意。
“這更是言不由衷。”朱元璋並不買賬,“什麼辜負?你不在心裡罵我,我就燒高香了。”
藍玉說:“我哪兒敢啊。”
朱元璋不依不饒:“還是想罵我個祖宗八代,只是不敢而已。”
藍玉垂下了頭。朱元璋說:“就算根本沒有郭子興的臨終遺囑,我不讓你娶郭惠,行不行?你就敢違拗嗎?”這話已有強梁霸氣的味道了。
“卑職不敢。”藍玉心裡又委屈又怨恨,可表面上只能恭順。
朱元璋說:“你主意很正,敢陰一套、陽一套,你以為這事瞞得過我的眼睛嗎?你要一意孤行,下決心拐走郭惠也不是辦不到。”
藍玉說:“我怎麼敢……”
朱元璋說:“有什麼不敢,古往今來,為了一個情字,連江山都不要了的大有人在呀。你藍玉果然有這樣的膽魄,我也佩服。”
藍玉頭垂得更低了。
《朱元璋》第四十章(4)
朱元璋說:“你讓我寒心。你投我時是個什麼?一個不能混飽一日三餐的窮小子,你現在是誰?是指揮水陸大軍的元帥!我可以讓你由元帥再升為大將軍、大都督,我也可以把你的官袍剝個精光,讓貧窮和死亡伴著你和你的美人,那一定很快意。我可以讓你生,也能讓你死!”還有比這話更重的了嗎?
藍玉驚得汗下如雨,後背直冒涼風。看著他的狼狽可憐相,朱元璋很感愜意、滿足。他說:“你自己選擇吧,你知道該怎麼辦。”
藍玉被徹底擊垮了,他說:“我……我想打完了這場仗,就帶著聘禮到鎮江去。”
朱元璋還要刺他一下:“那不太委屈你了嗎?”
藍玉說:“都是我,鬼迷心竅,不識抬舉。”
朱元璋說:“這可是你藍玉大將自己的選擇,你也可以不聽我的。不要在後面說,朱元璋以勢壓人,毀掉了你的美滿姻緣。”
藍玉恨恨地想,明明是以勢壓人,又逼著人家否認,但卻只能這樣說:“主公若這麼說我,卑職真的無地自容了。”
朱元璋問:“郭惠那裡怎麼辦?她可是在你的誘惑下傻等著你呢。”
藍玉立刻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他說:“我想寫封信給她,當然這真的是最後一封了,我告訴她,我馬上娶傅知府的女兒了,讓她死了心。”
朱元璋問:“信裡說,是朱元璋逼你這麼做的?”
“卑職哪兒敢啊!”藍玉說,“本來也不是主公的意思呀,我什麼時候都不會改口。”這句話正是朱元璋要的。
“也好,”朱元璋冰冷如鐵的臉色好了一些,他說,“你馬上寫,正好明天有船回金陵,你把寫好的信送到我那兒去。”
藍玉痛苦地點了點頭,他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想拖著不辦都不可能了,想瞞過他的眼睛也辦不到,信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