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知,她越這麼通情達理,藍玉心上越不好受。
郭惠說,有了這一夜,她已知足了,就是馬上死,也無所謂了。叫藍玉放心地回塞外去帶兵吧,別忘了時常捎封信來,別叫她總懸著心。
藍玉在她眼瞼、嘴唇上吻著。
馬二把闖入配殿的兩個小太監、一個宮女叫到一間空屋子裡。馬二問:“你們如果沒活膩的話,你們都該知道怎麼回答我的話。”
他們從來沒看見過馬二這麼一臉兇相過。他手裡拿著一根很粗的藤條,先問:“你們今天看見什麼了?”
宮女抖抖地說:“看見……娘娘上吊,叫一個姓董的將軍救了。”
馬二狠狠抽了她幾下,抽得她哭起來:“董將軍不是這麼說的嗎?”
馬二又抽了她一下,轉問小太監:“你們呢?”
娃娃臉小太監說:“我根本沒看見什麼,只看見娘娘在配殿守靈。”
另一個有麻子的太監眨眨眼更狡猾:“我一直睡在僧房裡,根本沒去過配殿,你叫我說什麼?”
馬二轉向宮女,問:“你聽見了嗎?我再問你一遍。娘娘在雞鳴寺守靈時,你看見了什麼?”
一臉淚痕的宮女學乖了,她說:“什麼也沒看見,你就是打死我,也是這句話。”
馬二表示滿意。他用藤條敲打著自己的靴子說:“這麼說了,反而不會捱打了,你們記住了就行了。”
《朱元璋》第七十五章(1)
太子師官越做越小,終於貶為七品縣令,都是因為他把太子朱標教成了一副女人心腸的善者。女囚徒忽而成了尚宮女史,只要楚方玉願意,封貴妃也是易事,可天下也有另類才女叫皇上無奈。
一
朱元璋對宋濂的不滿與日俱增,最令他憂慮的是他施加給太子朱標的潛在影響。宋濂治學、治國之道明顯與朱元璋大相徑庭,他點撥朱標幾次,朱標竟執迷不悟,言必稱先生如何如何,這更令朱元璋惱火。這樣下去,將來朱標繼位,不是要以宋濂的一套經國了嗎?
朱元璋終於悟明白了,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要放逐宋濂,讓朱標遠離他的影響,走出他那棵參天大樹的陰影。
朱元璋一連想了幾天,總算想出了宋濂的過失,於是降旨召宋濂到奉先殿陛見。
當宋濂徐步進入奉先殿時,朱元璋劈頭就問祭祀孔子典禮的考據文字寫出來沒有?
這不能不令宋濂有幾分驚愕,這是昨天朱元璋才頒旨叫宋濂準備的呀,怎麼今天就催?
宋濂說,這要查詢很多書。《元史》這幾天正在殺青,還有太子和諸王的學業,都分不開身,請皇上再容他幾天。
朱元璋大為不悅,冷笑道:“朕讓你辦的,你總是推三阻四,你主動為人家請命、求情,怎麼那麼上心啊?”
宋濂不在意地笑笑,沒有作答,他不明白朱元璋怎麼會強詞奪理。
朱元璋藉機開他缺,宋濂現在當著國子監司業,就是管祭祀的,在其位又不謀其政,那就換換地方吧。
宋濂平和地說:“怎麼都行。”
“這叫什麼話!”朱元璋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更來氣了,回身到屏風上去看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人名的圖表,伸著指頭找了半天,說:“浙江省安遠知縣告丁憂了,你去當安遠縣令吧。”
宋濂平靜地說:“謝皇上。”轉身就走。
朱元璋望著他的背影說:“文人啊,不識恭敬。”又埋頭去寫字。
在奉先殿門外,馬秀英與宋濂不期而遇。馬秀英根本沒看出宋濂與平時有什麼兩樣,依然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夫子風度。馬秀英告訴他,孩子們的文章都交卷了,等著先生去圈閱評點呢。先生的心血沒白費,他們的文章都有長進。
宋濂笑呵呵地說,都是孩子自己的悟性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啊。隨後才告訴她,老朽不能再去文樓講課閱卷了,皇命如山,明天就啟程去安遠縣當縣令了。
“因為什麼被貶?”馬秀英不禁大驚。
宋濂說:“不識時務啊。”他又呵呵地笑了,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他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走去。馬秀英望著他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朱元璋憂慮他的仁政、德政主張已把朱標帶壞了,日後不成了一個婆婆媽媽的皇帝?講仁慈不是皇帝的首務,那最好是去當和尚。朱元璋這話言猶在耳,馬秀英知道罷他官是遲早的事,知道勸也無益,只覺得惋惜,老夫子一片真誠,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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