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國勝說:“那你何必多勞!讓郭元帥來問好了,況且他來問,我們說不說也未可知。”這話像是賣人情,但朱元璋卻從他兄弟二人眼神裡看到了真誠。
朱元璋看了徐達一眼,知他二人的用意,便誠懇地說:“倘是我朱某人問呢?”
“這就對了,”馮國用說,“我們是投你而來,並不是為討口飯吃。”
馮國勝說:“若想成就大業,先要有根基,才好縱橫發展。”
朱元璋道:“正合我意。我想取定遠,下滁陽,以滁陽為根基,再做打算。”
馮國用卻一口否決,認為滁州不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裡不是開宗明義就說了嗎?環滁皆山也,無水利舟楫之便,古來非戰略要衝,攻守都不利,取滁州為倚托,是沒有眼光。
“廬州如何?”朱元璋又問。
“也不行。”馮國勝認為是五十步笑百步耳。
馮國用肯定地說,必取金陵而後安。金陵是虎踞龍蟠之地,前有長江,又倚鐘山之險,可攻可守。西可控楚荊,南可控兩廣,東可襟帶吳越,這是歷代帝王在那裡建都的原因。
金陵與滁州孰輕孰重,朱元璋豈能不知?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朱元璋》第十一章(3)
所以朱元璋說,好是好,現在是望梅止渴,縱有所想,也是力不從心。
馮國勝強調事在人為。朱將軍雖初起,卻要目光遠大,切勿貪圖金帛女子,蝕了銳氣;官安民,使百姓得到好處,便有人擁護,便有不竭之源,百戰百勝,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朱元璋額手稱慶道:“說得極有道理,倘有可能,當盡力而為。”
朱元璋與馮氏弟兄走出徐達營帳時,朱元璋說:“二位來輔佐我朱某人,是天賜良才呀,先委屈二位做個幕府參謀,可行?”
馮國勝更想帶兵上陣。朱元璋卻說他不缺良將,缺謀士。
馮國用說:“名義都在其次。今天我很高興,更替我的朋友高興。”
朱元璋頗為奇怪,不知他所說的朋友為何人?
馮國用說他的朋友也是定遠人,叫李善長,字百室,已屆不惑之年,是裡中長者,很有智謀,少習法家之說,曾託他兄弟二人代尋明主。
朱元璋很高興,忙問這位李善長先生比他們兄弟二人如何?
馮國用一指門口的精壯戰馬笑道:“如良馬與笨牛耳。”
朱元璋說:“先生太過謙了,可否將李先生代為引見?或者我登門去造訪?”
這時馮國勝早對他們的交談沒有興趣了,他走過去,在十幾匹咴咴長嘶的戰馬中巡視著,拍拍這匹馬的脊背,看看那匹馬的歲口,甚至跳到一匹馬背上試試。
朱元璋發現了,問:“令弟好像很喜歡良馬。”
“對了,他會相馬,自稱馬伯樂。”馮國用弟弟善騎術,為買一匹名馬,把房子都賣了,拉著那匹寶馬去睡古廟!
朱元璋說:“這也是一奇。”他高興地湊過去,對馮國勝說:“有相中的嗎?這幾匹馬儘先生挑選,相中哪匹牽哪匹。”
“是嗎?”馮國勝說,“你不心疼?”
朱元璋說:“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馮國勝早就選中目標了,一把扯過一匹雜色馬的韁繩,這匹馬錶面看並不好看,毛色不純,個子偏小,他卻執意要這匹。
朱元璋很有點心疼的樣子,不得不承認馮國勝果然是馬伯樂。這匹雜色馬叫百花蟲,是西域良馬,徐達花重金買來,又請馴馬師訓練出來給朱元璋的。
馮國用說:“你怎麼奪人所愛呀!”
朱元璋說:“送他了。我之所愛,就是他之所愛呀。”
馮國勝說:“謝謝。將來主公得了天下,我希望給我個戶部養馬的官。”馮國用道:“那不成弼馬瘟了嗎?”說得幾個人大笑不止。
馮國用見馮國勝早跨上那匹百花蟲去遛馬了,他對朱元璋說:“明天我就叫人去請李善長先生來。”
朱元璋說:“太好了。”舍掉一匹千里馬,如能換得一位治國之良材,那不是太划算了嗎?
三
回師的路上,朱元璋一直很亢奮,他得了馮氏兄弟如獲至寶;特別看好馮國用的不苟言笑,沉穩幹練,朱元璋恨不能立刻把他肚子裡的學問、謀略全掏個精光。
天氣悶熱,青蛙在池塘裡荷葉下呱呱地叫著,蜿蜒行進在大路上的軍隊,腳步踐起的塵埃形成一條土黃|色的長龍。
朱元璋與馮國用並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