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劉基說:“鄉人劉基大有不恭,多有得罪。”說罷又把宋濂介紹給朱元璋:“他就是你要請的宋濂。”宋濂忙拱手。
朱元璋向他二人深深一揖,謙恭地說:“朱元璋不才,當此天下黎民生靈塗炭之時,願解民於倒懸,為安天下,特來請二位賢人幫扶。”說著竟要跪下去,被宋濂一把扯住了:“這如何使得!”
劉基也說:“我和宋濂不過是山野草民,粗通文墨,哪值得先生這樣隆重施禮,叫一聲,我們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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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身後的胡大海忍不住了,說:“你這酸秀才也太難纏,上次好心來請你,你說你死了,他說他瘋了,這會兒又說叫一聲就去!”
朱元璋忙制止胡大海,並且笑著對劉基說:“先生別介意,他是個武夫,說話不知輕重,但心腸好。”
劉基哈哈笑道:“又是詐死,又是裝瘋賣傻,也怪不得胡將軍惱火。宋濂啊,今後可得小心了,端了人家飯碗,別惹怒了胡將軍,會新賬老賬連本帶利一起算,你我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眾人都笑起來。劉基在前引導,一行人沿著青石板甬路向正房走去。
二
大廳里正面牆上掛著宋徽宗的真跡《寫生珍禽圖》,房中圖書汗牛充棟,有很多是孤本,他的藏書在江浙一帶是很有名的。一進屋胡大海就吸鼻子,說:“好大的臭油墨味。”
馮國用糾正他,這叫書香氣。
“這麼多書。”胡大海說他小時候念一本《三字經》,頭都疼好幾天,若把這些書都念完了,不是早沒命了嗎?說得人們都笑。
朱元璋說治國、治家,都憑著書啊。劉先生的高祖就是宋代有名的大儒,他們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家呀。
大廳正中有一長案,是寫書法用的,上面放著文房四寶。案前擺著幾隻大紅包金箱子。
分賓主坐定後,劉基問朱元璋:“先生所帶的聘禮怎麼不見?一定很重了?”
朱元璋離座,雙手捧上一個大紅封套,說:“我的聘禮,是世上最輕,又是最重的。”
劉基嘴角露出譏誚的笑,接在手,抖開,臉上掠過滿意的笑,他轉遞給宋濂。宋濂看了說,一兩銀子都沒有,一張薄薄的紙,這聘禮確實太輕。然而這裡面稱劉基為江山柱石,這四個字是萬金難買的,難道不重嗎?
劉基哈哈大笑,他命家人:“把那幾只箱子開啟。”然後對朱元璋說,這兩隻箱子的聘金是方國珍送的,當時他不在家;這三隻箱子的聘禮,是張士誠差人從姑蘇送來的,昨天剛送到。
五隻箱子全開啟了,屋子裡立刻煥發出奪目光彩,照得人眼花。胡大海叫了聲:“天哪!這兩個人真下工本啊,把天下的奇珍異寶都蒐羅來了!”
劉基卻視珍寶如糞土,他更看重的是人品才幹。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不是有錢者的天下。說畢他又對家人吩咐,把箱子封好,差人護送退還他們,告訴張士誠、方國珍,他跟朱元璋走了。
《朱元璋》第二十九章(2)
朱元璋感動得熱淚盈眶,忙站起來:“先生肯出山,不僅是我朱元璋的幸事,也是天下蒼生的福分啊。”
劉基說:“我怕你日後後悔。說不定我自己也是一念之差,悔恨終生。”
朱元璋問:“先生是什麼意思,請指教。”
劉基道,大凡請人出山,都是請時恭敬,過後便吆喝來吆喝去不當回事了。
朱元璋忙說:“先生放心,我朱某人今生今世奉先生為師長,朝夕求教。”
“那又抬得太高了。”劉基說時間久了,言語衝撞是免不了的,他不聽不好,聽,心又不甘,他怕自己有善始而無善終。
朱元璋說:“看起來伯溫先生還是信不過我朱元璋啊,我可以發誓,立血書。”
“我相信你此言是出自內心。”劉基道,“只怕到後來,你自己也做不了你自己的主了。”
朱元璋問:“此話怎講?”
劉基說:“不說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說也無益。”他看了宋濂一眼,問:“想給我個什麼官呀?我辦事,是喜歡醜話說在頭裡的。”
朱元璋顯得很費躊躇,說:“我深知先生是清高的清流大師,向來不把官位看在眼裡。”
“不,不,”劉基故意說:“我是凡人,豈有不貪圖榮華富貴之理?”
朱元璋沉了一下,說;“我決定不給先生任何官職,因為多大的官你也不稀罕,都是對你人格的褻瀆。我終生稱你為先生,朝夕請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