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死的蛇,死不瞑目。
果然聽到一絲聲音,有人!就在牆後隔間裡。
是兇手?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槍,無聲無息地繞過地上的死者,摸了摸小門的把手。這道門已被反鎖死了—兇手殘忍地殺死了一個女人,居然不逃跑,還把自己反鎖在兇案現場,等著警察過來發現?夠變態!
他舉槍靠著門邊的牆板,但避開了貼牆的電影畫報。因為畫報上有兩個破洞,可能原來是一扇內窗,但用畫報代替玻璃糊了上去。
門內不再有任何聲音,但他確信裡面有人。他背靠牆看著地上的屍體,產生一種錯覺,似乎不是他在看死者,而是死者瞪著眼睛看他。
不等了,也來不及叫外面支援,他大聲朝門裡喝道:“出來!”
然而,剛喊完他就後悔了—小門是從外面反鎖的,裡面的人不可能自己出來。
他又向死去的美人掃了一眼,看到旁邊的牆角下躺著一串鑰匙。他半蹲著挪過去,小心地撿起那串鑰匙。最大那把是開卷簾門的,看樣子是她半夜自己開門把兇手放進來,自然不會是陌生人作案;此外還有幾把小鑰匙,估計是鎖櫃臺和現金的。
最後一把,看起來像房門鑰匙。
田躍進右手持槍對準房門,左手拿著那把鑰匙,緩緩插進小門的鎖孔。
鎖,開啟了。
“不許動!”
如一尊戰鬥的神像,他握著手槍對準昏暗的門內,只看到一個小小的臥室,簡單幹淨的木床,還有一個少年。
他?兇手?
當田躍進看清楚少年的臉,隨即斷然地搖了搖頭。
少年蜷縮在隔間地板上,雙手抱肩微微戰慄,看著突然闖入的中年男人,看著他手中黑洞洞的54式手槍。若不是那身綠色警服,他一定以為是無情殺手回來斬草除根。
“你是誰?”
田躍進把槍收了起來,依舊保持防範姿勢,視線掃了一圈,確認不會再有第三個活人。
少年大約十三四歲,剛進入青春期的樣子,嘴上有一圈淡淡的絨毛,喉結微微突起,眼睛鼻子卻還像小孩—田躍進想起了自己的十三歲,當年弄堂裡有不少女孩暗戀過他。
這少年身材瘦長,相貌頗為清秀英俊,白淨的面板,直挺的鼻樑,線條分明的輪廓,留著短短的學生頭,只是嘴唇明顯乾裂,或是被自己咬破的?少年沒回答警察的問題,茫然瞪大的眼睛,就像後面死去的美人的眼睛。
是,田躍進發現少年和死者的眼睛很像,臉部許多細節也很相似。
不會吧?他對自己搖搖頭,不是說死者是獨居的嗎,怎麼又會多出這個男孩?
少年的表情有些麻木,也許已保持這個姿勢很久。田躍進伸手把他拉起來,少年身體有些搖晃,索性將他背在肩上,感覺還不到一百斤的重量。
田躍進繞過躺在地上的死者,少年低頭看到了她,一陣劇烈顫抖自背後傳來,伴隨著越發急促的呼吸聲,幾滴溫熱的淚水,落在田躍進的肩頭。
“她是你什麼人?”
田躍進適時地問了一句,少年卻一言不發地閉上眼睛。
勘察現場的人員都進來了,詫異地看著他們走出雜貨店,沒想到他還揹著一個少年。
仰頭是一片大雨,無邊無盡的大雨,籠罩這個荒蕪世界。
忍著肩膀裡的疼痛,越過撐著傘圍觀的人群,田躍進揹著少年,穿過冰冷的雨幕,來到南明高階中學門口。他把少年塞進警車,沉默地坐在旁邊,注視這張半成人半孩子的臉。
一次漫長而真實的幻覺……
謀殺似水年華 第二章
雨,一直下到半夜,才漸漸停止。
田躍進看了眼牆上的鐘,時針已走到十一點整。帶著雨滴的梧桐樹葉拍打窗戶,送入涼氣逼人的晚風。他感到後背有些發涼,還好肩膀不再痛了,徑直推開房門。
公安局驗屍房,疲倦的法醫摘下手套,抱怨了一句:“你才來啊?”
“對不起,兇案現場發現的那個孩子,始終不肯開口說話。”
田躍進撓頭強打起精神。整天都耗在這樁案子上,只在傍晚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讓女兒自己煮泡麵解決晚飯—十三歲的女兒確實有理由恨他。
此刻,少年就在樓下辦公室,兩個小警察輪流盯著他。從早上回到局裡,他一直沉默地低著頭,偶爾發出幾聲抽泣,也不吃食堂送來的飯菜,只是渴極了喝過一大杯水。田躍進耐心地問話,也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