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走過馬路,卻沒有選擇斑馬線,而是筆直地從車流中穿過………晚上十二點,依然有許多汽車飛馳而過,這種時候多半是超速行駛,最近常有幾個富家子,開著改裝過的大排量跑車呼嘯而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侵擾居民們的好夢。
但是,在田小麥朦朧的眼中,這條車流如織的午夜馬路,已變成空曠無人的南明路,變成十年前那片黑色荒野,她只是想去學校對面的小超市,尋找曾經屬於過她的男孩。
突然,一輛黑色的馬自達6,以七十公里的時速穿過路口,毫無減速地衝向馬路中間的她。
直至離她不足十米之遙,司機方才醒了過來,發出急剎車的刺耳聲音。然而,車子仍以不可阻擋的慣性,眼看就要撞到一動不動的小麥身上。
不到一秒鐘,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往旁邊橫拉過去,差不多拽開一米多的距離,馬自達6正好從她原來位置衝了過去………若再晚半秒,她當場就得血濺五步!
小麥這才意識到危險,她發現自己仍站在馬路上,拽住自己的那隻手已脫開,同時旁邊響起金屬的摩擦碰撞聲………午夜路燈底下,有一輛黑色的輕型摩托車,剛剛擦著地面飛出去,濺起許多駭人的火花。輕摩上坐著個黑衣男子,幸好戴著結實的頭盔,否則會死得很慘。
終於,馬路上所有的車都停了下來,包括差點撞死小麥的那輛馬自達6。
輕摩上的男人艱難地起身,將沉重的車子抬起來,彷彿惡靈騎士般跨上車座,重新發動駛到小麥眼前,並向她伸出了手。
風,吹亂了她的頭髮,也吹亂了她出竅的魂。
田小麥下意識地將手伸出,緊緊握住“惡靈騎士”的手,聽到一個沉悶的聲音:“上來!”
她根本無法抗拒這個男人,就像得到神的命令,跨坐在輕摩的後座,從背後抓住騎士堅挺的腰。
“坐穩了!”
騎士轉動一下把手,車子箭一般飛了出去,留下前後數輛車裡目瞪口呆的人們。
夜,越來越沉的夜,沒有月光的夜,寒風凜冽的夜,千里走單騎的夜。
穿過數條寬闊的馬路,小麥緊緊貼著他的後背,感覺他的身體那麼溫熱。而他的肩膀受了傷,幾滴鮮血從外套裡滲透出來。
毫無疑問剛才是他救了田小麥。若沒有這輛輕摩及時趕到,冒險將她往旁邊拉了一把,她必然被剎不住車的馬自達6整個撞飛!而他也是高速趕到,在拯救小麥的同時,自己也剎不住車,緊貼地面飛了出去,才會為她而受了傷。
再也看不清周圍的路,他也再沒說過一句話,向著城市邊緣飛馳而去。寒風從耳邊狂嘯而過,似乎所有頭髮都要衝上天去。她把臉貼在他受傷的肩膀上,毫不在意剛滲出來的血痕。
寒冷刺激得她瑟瑟發抖,午夜狂奔的速度衝擊著心臟,她感覺隨時都可能摔下去,但在這樣的瞬間,心底卻流動著一陣強烈的幸福。
因為,小麥有一種感覺………是他。
第一章
是他?
她聞到了他的氣味,聽到了他的心跳,摸到了他的脈搏,嗅到了他的血液。
可是,他不是早已死去了嗎?難道真是惡靈騎士?穿梭在城市的黑夜,只待拯救她的時刻降臨?
輕摩的速度漸漸降下來,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子。小麥趴在他的肩上,淺黃色的路燈下,只能看到密集的居民樓的黑影。接著轉過好幾道彎,才停在一棟舊樓門口。他把車子在樓下鎖好,抓起她顫抖的手,往漆黑的樓道走去。
像進了山洞辦什麼都看不清,腳下不時絆倒一些東西,比如拖把、指向和廢報紙之類。踏上一道水泥樓梯,才亮起昏暗的燈泡,照出牆上無數歪歪扭扭的手機號碼——不過是些常見的垃圾小廣告。他帶著她來到三樓,掏出鑰匙開啟防盜門,她不由自主的跟了進去。
關上門,開啟燈,照亮亂七八糟的房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
終於,他摘下輕摩頭盔,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他。
就是他。
十年生死兩茫茫的他。
不思量,自難忘。
原本白淨清秀的臉龐,已黝黑粗礦了許多;單薄瘦弱的身體,寬闊結實了不少;就連少年臉頰上,都爬滿了黑色鬍渣;唯一不曾改變過的,是明亮憂鬱的眼睛,睫毛覆蓋出一片陰影,藏著閃爍滾動的目光。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什麼都不用說了,他還明白無誤地活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