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紫藤花畔靜靜出神。
謝莫如喝過茶,看書直到下午上課的時辰,提前去華章堂等紀先生。紀先生下午教了琴,謝莫如對音樂毫無天分,僅止於懂譜會彈而已,彈的一手匠氣。相對的,謝莫憂則於琴道頗有天分,彈的琴曲十分動聽,謝莫如也挺喜歡聽謝莫憂叮叮咚咚的彈琴。
謝家女孩兒的課程並不緊張,可以悠悠然然的打發時間。
謝莫如通常只用早上去松柏院請安,下午課時結束便回自己院子或是看書或是玩樂,都可。
因春時已到,冬日的水仙凋零,房間裡的盆栽換成芬芳茉莉,白底青花的青瓷花盆,襯著春天特有的青嫩的枝葉,一捧小小白白的花苞,香氣卻極濃郁。謝莫如素有閒情逸志,換了家常衣裳收拾茉莉,不一時,松柏院裡小丫環阿芬過來傳話,謝太太叫她過去。
謝莫如只得重換了襦衣襦裙,重梳了髮髻,重簪起珠花,令張嬤嬤安排晚飯,道,“若是我回來的晚,讓母親先用。”便帶著靜薇、紫藤去了。
這世上,閨秀有閨秀的作法,丫環有丫環的作法。
譬如,若傳話是喜事,如昨日謝二叔中了探花,謝太太房裡的大丫環素馨親去華章堂傳喜訊,不必問,丫環便自會報喜。譬如,前日謝太太著人叫她去選首飾,那來傳話的丫環也是臉上帶笑。今日傳話的是阿芬,這個小丫環謝莫如見的不多,也知她是松柏院的三等小丫環,初初留頭,一身大丫環穿舊賞下又改過的青衣青裙,話不多,也很老實。如阿芬這樣的小丫環,一般傳話的事是使喚不到她的。
謝莫如不必打聽也知謝太太找她應不是喜事,故,謝莫如也未擺出歡喜的表情來,只是一幅安然淡淡的神色,邁進松柏院。
不知是不是謝莫如的錯覺,松柏院不似以往熱鬧,僕婢見她進來,多了幾分小心與恭謹。當然,這種小心恭謹並不是因為謝莫如的身份值得小心恭謹,而是不想沾染晦氣的那種小心恭謹。
謝太太依舊在坐慣了百子千孫的花梨木的榻上坐著,依舊富貴雍容,美貌從容,面兒上甚至沒有慍色,雙手握著一隻白玉盞,只是眼睛裡有一些冷。
謝莫如見了禮,謝太太笑,“莫如來了,坐。”人因歡喜而笑的時候眼睛會有一些彎彎的線條,謝太太的眼睛一如剛剛,故此,笑不至眼,更不至心。
謝莫如卻是坦蕩的坐了,她只需要知道謝太太有些不高興就是了。謝莫如自己也有好幾張適當的神色拿出來給人看,所以,她知道人高興時什麼樣,不高興時什麼樣。
大丫環素藍捧上一盞茶,謝莫如接了,微呷一口,淡香清透,定是今年新茶。靜靜坐著,謝太太不說話,她便也只管吃茶。
謝太太自認為見過不少大世面,卻總是為謝莫如的定力感到驚心。你不說話,謝莫如便不說話。哪怕你說話,她興許“嗯”一聲就再不言語了。
謝太太一直覺著謝莫如性子古怪,真的,如與謝莫如年齡相仿的謝莫憂,清澈如同山中溪流,美麗活潑討人喜歡。同謝莫憂說話,輕鬆愉快且舒適。謝莫如則不同,謝莫如性子偏淡然,她不是冷,她是那種審視後的得出結論的淡然。謝太太不大喜歡謝莫如,與這樣的人說話,謝太太會不自覺的在腦子裡多過幾遍。並不是謝莫如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需要謝太太慎重對待,而是,對著謝莫如這樣的人,不由自主的便會慎重。
所以,謝太太並不喜歡同謝莫如打交道。反正,謝莫如是謝家的血脈,養她長大,盡血脈之情,便罷了。
只是,既然她吃謝家的飯長大,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
謝太太面色溫文,笑,“我成天在屋裡無事,就喜歡同你們小孩子家說說話兒,也熱鬧。正想說呢,紀先生來咱家時日未久,她講課還好麼?”
謝莫如點頭,“紀先生學識淵博,很好。”
謝太太笑問,“今天學了些什麼?”
剛說完這句話,謝莫如還未開口,謝莫憂與謝柏進來了,謝莫憂一身大紅衣裙,懷裡捧著一束半開未開的桃花,桃花映人面,人面比桃花更嬌美三分。
謝太太笑,“你們怎麼碰一處了?”
謝柏一身天藍錦袍,頭束金冠腰懸美玉,風度翩翩人物俊美,笑,“我剛從外頭回來,在園子裡瞧見阿憂,這丫頭使喚著我折了許多桃花,說是給母親插瓶。”
“晌午吃飯時我見祖母這裡瓶中供著的桃花不鮮了,就有心想換,一時忘了,剛剛經過花園正想了起來。我個子矮,丫環也不高,還是二叔最好,我這也是給二叔盡孝的機會嘛。”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