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慎失手。可她並沒有令他失望,她對他微微而笑,笑意中滿含鼓勵;後來又有南海騎鯨公子莫佔秋和知府少爺皇甫非凡,這兩人,一個傲氣一個橫蠻,亦都博得了她的笑,只不過,那笑容卻是輕鄙與嘲諷。
後來在摧風堂中,她與洛蘇華定情了。那時,她對著自己和青露的笑顏,是最甜蜜最快樂的……然而,自從那場風波以後,她就很少再笑了,就算笑,也是常含著淡淡的苦澀。
而此刻,她嬌美面容上漾起的笑,卻觸目驚心。它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種,它既有寒冰般的冷。又有烈火般的怒,這世上從未有如此一種笑容,能將冰與火結合得如此決絕。
朱於淵心中霍然一驚,他朝穆青露望去,見她雙目圓睜,眼中透著深深的憂與懼。
洛蘇華大聲道:“香兒!你別這樣,別這樣!我當初害怕身份洩露,所以,只能強迫自己演戲!求求你。到我身邊來,親自瞧一眼,它真的在我懷裡,從不曾被丟棄過!你來啊!你過來……親眼瞧一瞧它。瞧見了它,就會相信我了……香兒,我錯了!我過去不該欺騙你,我馬上就改!你過來。扶起我,看一看它,然後我倆立刻下山去。咱們找個無人的地方。一同安安靜靜地生活,永遠也不分開了……”
他優美文雅的聲音已經扭曲,他一面說著,一面奮力舉起右手,哆哆嗦嗦朝懷中伸去。夏沿香依舊在笑著,一句話都沒有應答。
畢方與武羅交換了一個眼神,武羅忽然揚聲說道:“夏姑娘,你就去他面前親自瞧一眼,又有何妨?”畢方與孟極一齊勸道:“是啊。是啊。去看看吧。”
他幾人不開口則罷,一開口,忽又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叫道:“夏姑娘,千萬莫聽信他的話。這惡魔懷裡必藏有兇殘機關,你若靠近,一定會被撕得粉碎!夏姑娘,所有人的命,都捏在你手裡!求求你,莫聽他,莫信他……否則,寄梅在九泉之下,也絕不會瞑目!……”
那是方寒草的聲音。他竟已悠悠醒轉,撕心裂肺的吼聲中,透著深重的怨憤與悲涼。
洛蘇華顫聲道:“香兒,你相信我!我保證,從今往後,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出自真心……相信我,相信我吧!等著,我這就把它拿給你看……”
他不知從哪裡陡然生出一股力量,右臂一舉,竟探入了前胸衣襟。同時,他上身微微一昂,竟彷彿將要坐起!
方寒草大叫一聲,畢方與武羅等人倒抽一口涼氣,朱於淵的心猛地一沉。
眼前忽有流星閃過。
不,不是流星,是激箭。
一支激箭自石亭中破空而出,鋒利箭頭挾著尖銳的嘯叫,哧地一聲,不偏不倚,正插入洛蘇華的咽喉!
洛蘇華正撐身欲起,利箭來勢急猛,他的動作,簡直如同自動逢迎,半支箭桿,瞬間深深沒入喉中。他雙目倏地瞪大,昔日幽深的眼眸,驟然迸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金箭貫喉,喉中竟無血,他的臉卻在霎時間慘白如紙,緋紅的桃花,也在一剎那間失去所有鮮豔,轉而泛出黯晦的死色。
洛蘇華的雙唇動了一動,似乎想要說甚麼。可是他的身子卻朝後一栽,再度仰倒於地。他瞪大雙眼,眼珠直直地轉向夏沿香,然而,還未曾來得及眨一眨眼,他的瞳中,便消失了所有的光彩。
他的右手無力地從衣襟中滑出,五指之間,握著一支細瘦的燒藍嵌玉銀匣,匣上有纏枝石榴花紋。隨著他臨死的最後一揮,銀匣被甩到了一邊,盒蓋“啪”地彈開,一支髮簪滾落於地,它晶瑩剔透、明淨靈秀,簪頭繁花間,一對小小的雀兒正欲振翅飛起。
靈雀髮簪。
朱於淵的呼吸陡然一滯,震驚之中,只覺有一片竹葉,被山風捲挾,倏然砸在頭頂。他的腦海中天旋地轉,有聲音在狂呼:
“她殺了他!她殺了他——”
呼聲雖只在腦中,卻排山倒海、震耳欲聾。呼聲裡,竟沒有半點歡悅與狂喜,所有的緊張與慶幸在靈雀髮簪滾落的一瞬間,卻盡數化為揪心的憂愁。他只覺渾身上下都僵凝住了,他困難地轉過頭,將視線慢慢地從洛蘇華的屍身上移開。
耳畔傳來畢方、武羅與孟極淒厲的呼喊:
“教主!教主!——”
孟極的喚聲最響,武羅尖聲哭叫,優美的語調早已無處可尋。畢方怔怔而坐,溝壑遍佈的臉上,竟有一道道老淚縱橫而下,他的神態不像是下屬在哀悼主人,倒更像是長者在弔唁自己的後輩:
“華兒……華兒……我只道你懷中必藏有玄機,誰知……你居然真的對她……唉!你為何從來不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