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但見杜鵑花叢越來越稀,野草倒越來越多,越往深處越雜蕪叢生,便似長久無人打理。穆青露瞧了一番,小聲說:“看來平時真的沒甚麼人來。”
夏沿香道:“是啊——哎喲!”她正說著話,腳下突然踏到碎石塊,打了個趔趄,幸好穆青露及時攙住。
穆青露低頭瞅瞅,不滿地說:“這地上鋪的石塊,不少都碎了,那麼多碎磚和草葉,也沒人來掃掃。”
夏沿香用足尖將碎石撥到路旁,道:“這世上,大多數人原是拜高踩低的。”
段崎非道:“二位大小姐,悄聲些罷。萬一這些話被……他聽見了,豈不徒然惹人傷感?”
穆青露道:“嗯嗯。”
又走了兩三百步,小徑突然拐了個彎,三人趕緊立定,穆青露賊兮兮探頭一望,縮回脖子報告說:“前面有人家。”
夏沿香道:“我瞧瞧,我瞧瞧。”忙不迭也伸頭。
段崎非搖搖腦袋,心想這兩人如此投契,不知以後還會胡鬧出甚麼亂子來,非得看緊些不可。又想反正來也來了,不看白不看,便也悄悄繞過去。一瞧之下,只見小徑盡頭通向一片竹林,細葉掩映中,襯出一座小小木樓來。樓前有一塊狹小空地,空地上僅一套石桌石凳,和一口古井,井沿上遙遙望去覆了不少苔跡,空地邊緣卻連籬笆都沒有,整座小樓無遮無擋,一覽無餘。
那木樓統共只兩層,造型簡單樸實,簷角鐵脊更給整幢樓平添了幾份素淨氣息。木樓上下兩層門扉都緊緊閉著,樓前樓後都不見人的影蹤。
穆青露踮起腳尖,朝前走了幾步,道:“不知道他在不在屋中?”
夏沿香咬著手指,想了想,說:“他好像很少出來,應該在的,別靠太近。”
兩人正嘀嘀咕咕,突聽“嘎呀”一聲,二樓側窗突然被推開了!
二女嚇了一跳,穆青露反應最快,駕輕就熟往段崎非背後一鑽,躲得嚴嚴實實。夏沿香急道:“喂喂,給我留點地兒。”也嗖地藏了進來。
段崎非的心咚咚亂跳,臉上發熱,來不及怪責,趕緊催:“快撤。”
穆青露乖乖地噯了一聲,和夏沿香一起從小徑退了回去,走了幾步,意猶未盡地說:“幸好沒被他發現,面子保住啦。可惜仍不知道他長甚麼樣。”
夏沿香亦滿臉遺憾悄聲道:“聽說老堂主去世後,夫人將堂中下人幾乎都換了一遍,凡和二公子有過來往的都不再用了。之後見過他的人便更寥寥無幾,我園中的兩位侍女都不知道他長甚麼樣。”
穆青露想了想,很有些不平:“畢竟也是二公子,怎麼能住這麼冷僻的地方?”
夏沿香道:“他本來隨洛老堂主一起住在耽泉園。老堂主一過世,他立刻自請出園。至於這座木樓,原本只供內宅管事臨時住住,二公子堅持要搬進去,老夫人和洛堂主便也由得他了。”
段崎非聞言,心中惻然,邊走邊道:“他寄人籬下,想必日子不好過。”
穆青露輕輕地說:“洛大哥雖然不喜歡這位兄弟,但以他的英雄氣性,想來應該不會虐待弟弟。”
夏沿香道:“嗯。聽說衣食用度都給足了的,只是堂中事務一概不通知他參加。他也知趣得很,不要任何人服侍,也很少出門。”
穆青露笑道:“我越發好奇了。小非,我半夜來攀樓瞧瞧這位二公子真容,你一同來不?”
段崎非疾道:“洛堂主待我們不薄,青露,還是別窺探的好。”
穆青露頹然道:“哎,說得有理。可惜我卻是見不得秘密的人,越聽,心裡越癢癢——要是二師伯也在就好啦。”
段崎非截住她的話頭:“二師伯一世豪傑,可不會做這種夜半翻樓的事。”他嘴上雖如此說,心中暗暗揣度,卻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話。
穆青露看來也不太相信,梗著脖子辯道:“誰說的,他一定……”
夏沿香突然悠悠地說:“青露,你很喜歡發掘神秘的事兒麼?”
穆青露停下鬥嘴,用力點頭:“當然。”
夏沿香停了足,稍一猶豫,開口道:“那個……據我這幾天來的觀察,倒發現了一樁奇怪的事。”
段崎非咦了一聲,穆青露大為激動,拽住她衣袖,道:“又來一件?我可萬萬忍不得了。快說,快說。”
夏沿香低聲道:“這會兒來不及啦。這樣吧,今晚亥時以後,待其他人差不多都睡下了,你倆悄悄到傾鴻園中來,我們秉燭夜談!”
穆青露想也不想,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