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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湖豪客聽了,轟然叫好,直道:“洛堂主逐美之餘,不忘我等大老爺們兒,不愧為一方豪傑。”

段崎非聽洛涵空言語中大有灑脫睥睨之態,不知為何心下總覺有些不妥。金桂子在一邊微微蹙眉道:“他這麼拿路邊野花一比,那位鼓瑟樂師心中恐怕不是滋味。”

穆青露道:“確實。不過也許洛大哥早就和那樂師說好了,一個負責彈,一個負責出風頭?”

穆靜微目現懷疑之色,道:“重利之下,自然不難辦到。只不過那樂師若是真為重利而來,其瑟音還能入耳麼?”

議論間,臺上夏沿香神色已從怔然歸於平靜,她輕輕頷首,覆在琴凳上坐下,婉聲道:“沿香恭聽。”

言語既盡,一排三席屏風內“鏗”的一聲,瑟音泠泠響起。夏沿香端坐瑤琴邊,雙眼便如被點燃般陡地一亮。

穆青露輕輕笑道:“果然是一曲《鳳求凰》。”

又奏了幾句,座中諸人也已聽出,嘖嘖讚道:“洛堂主素來行事果敢分明,今日照例直截了當。”於是再不多言,各自出神聆聽。

《鳳求凰》本為辭賦,相傳由漢代才子司馬相如所作。後來為了追求卓文君,相如又將它編為古琴曲,千載以下,膾灸人口。如今洛涵空遣人以瑟奏之,竟又別有一般風味。

泠泠瑟音越來越響,便如濤流湯湯,山容林林,暖風穿桐枝而過,挾無數白花綠葉漫卷入天,又緩緩飄落人心底。

正漸入佳境,洛涵空沉雄渾厚的聲音已隨了瑟音漫漫吟道: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大廳四處不少人高叫道:“好樣的!洛堂主加油!”夏沿香聞聲頓時紅了臉。洛涵空聲音微微震動,似心中情懷激盪。他朗聲道:“多謝。”隨即繼續吟: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乍聽之下,他的吟誦隨意得很,彷彿只是那鋪天蓋地瑟音的點綴而已。但細品之下,那吟誦卻似摻了深厚內力,竟隱隱有風雷之色,直似要壓過瑟音而去。吟誦之聲與淙淙瑟音相應相和,一時便如名劍雙刃,寶光閃耀,各佔山頭,平分秋色。

隨著“思之如狂”、“四海求凰”之語,夏沿香眼中神采越來越明亮。她手搭瑤琴,卻不急著合奏,反而微微含笑,繼續聆聽。

洛涵空念畢“不在東牆”,《鳳求凰》前半首便已結束。他止了語聲,暫作停頓。瑟音卻依舊如湍水中流般猶不止息。那瑟音彷彿蓄了無限生命一般,一聽吟聲暫止,立時一鼓作氣,直指雲霄。於是分庭抗禮的局面瞬間便被打破了。

瑟音獨佔鰲頭,卻不乘勝追擊,曲調一變,又轉為儒雅清新。段崎非心緒全被樂音吸引,周身舒暢,宛若飄飄登仙,隨了瑟音在青天雲層裡輕輕迴盪。俄而,瑟音一轉,方才如夢初醒,眼前彷彿撥雲見日,緩緩露出雲海之上那一羽翱翔四海的綵鳳來。

瑟音引領著綵鳳,過昆倉、飲砥柱、羽弱水,暮宿風穴,尋尋覓覓,徘徊盤旋,終於來到開滿白花綠葉的梧桐樹前,斂翅輕棲,形單影隻。

瑟音越來越低,隱有茫然悵惘之思,段崎非心絃似被撥動,暗替那苦苦覓凰的綵鳳擔憂起來。四周人聲沉寂,不少官派中人先前臉上猶有不屑之色,此時竟也一一褪去。

瑟音低迴婉轉,時而深沉,時而靈動,竟包含千般引誘之意。眾人情不自禁抬頭望夏沿香,卻見她輕咬下唇,雙頰飛紅,眼眸中光焰流轉燎繞,搭在琴絃上的手指微微顫抖,欲撥絃卻又強忍住不動。宛如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家,面對著**英俊男子的眉目傳情,含羞帶澀又欲迎還拒。

然而瑟音越來越輕渺,正如跋山涉水卻難覓佳偶的綵鳳,轉眼便要黯然離去。段崎非聽瑟音似有漸止之意,心中竟也焦切起來,抬眼望向臺上,卻見夏沿香目中火焰也正隨了瑟音緩緩暗淡。段崎非心中一沉,不住地想:這《鳳求凰》才奏了一半,難道她便忍心這般任它消亡麼?

覓偶的綵鳳得不到回應,終於嘆息展翼,似要飛去。在將離未離之際,那樂師一摘一勾,直奏出幾個幽頓哽咽的尾音來,尾音雖輕,卻蘊了極大的不甘與不捨。

段崎非心中一涼,暗道如此佳妙樂曲,竟然半途而廢。正失望間,突見夏沿香玉腕一抬,十指連撥,那瑤琴亦鏗爾一聲,琴聲蒼古遒勁,恰好續上最後一記瑟音,直直將後半首《鳳求凰》接了下去。瑟音本已悽悽將止,突聽瑤琴召喚,猛然一喜,立時轉為昂揚之調,與琴聲相依相偕,振翅欲飛的綵鳳亦似聽到琴瑟齊喚,在半空中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