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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裡四處是鏡,女人成堆,個個坐在椅裡,對著鏡子又塗又抹,且嗡嗡聲不斷。我剛坐入一張空椅,便有人拍我肩膀。

是誰?

回頭一看,一張狐狸臉,尖下巴兒,柳葉眉。

寶兒,給你衣服。她遞過一件玫瑰色的衣裳給我。

我伸手接了,學著別的女人樣,換過,隨著音樂登場。

臺下黑壓壓的是人,臺上是我剛在後臺上看過的女人,一個個身材修長,風騷的走在一個臨時搭建的T形的臺上,挺胸、抬頭,扭腰、提胯……

呵,這便是秀?這樣的秀沒有人走的過杜十娘。

我踩著樂點,走在了臺上。臺下各色人等的眼光,齊刷刷集的向了我。沒有人能走出這樣的步子,坐唱唸打,為這行如風中柳的姿態,老鴇媽媽沒少打我。

一個男子在呆呆看我。

呆頭鵝一隻,杜十娘在六百年前見的太多。但仍是要誘惑他。

眼風放出,開頭、伏筆、高潮、結局,一路起承轉合,風行水上,羚羊掛角。杜十孃的媚眼兒原是一篇好文章,引男人的心從高處跌落,跌落,跌落……

直線的跌落。

跌落了卻不要他。

不是我殘忍,那是我做為妓女杜十孃的職責。

第四節

全場冰凝的靜默。

而我風中金線柳般嫋嫋而過,直至走回後臺,掌聲才從前臺化成了水,潑濺而來,不肯歇息。

他們這才醒了,而我,要的便是這效果。

那胖男人上下打量我,吃驚地,結結巴巴,你……你還是孫寶兒麼?

柳遇春拿瓶飲料過來遞我,並厭惡推開他,說,老包,你要不要看眼科?她不是寶兒是誰?人明明在這站著,卻問這樣發神經的話。

老包?老鴇!包家文。一回人世,冤家盡數遇著。

我笑,卻不說,柳遇春錯了,這個老包沒發神經,是個精明貨色。

老包也笑,拿胖手掌拍我肩膀,寶兒啊,人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一日不見,就害的我要看眼科。

柳遇春也笑,你早該看了,寶兒本來就好,是你自己沒有眼色。說著順勢攬住了我的腰,拉他懷裡,令那胖手從肩上滑落。

咦,他的寶兒別人碰不得,卻為何又送至這種聲色場合?

前臺有人跑來在老包耳邊低語了幾句,老包便大喊,徐素素,徐素素……喚狗一樣的。

徐素素?!

我那同院的姐妹也在這?真是一個也不能少。

一個女人跑來,喘著氣兒,尖下巴兒,柳葉眉兒,一張狐狸臉,分明是剛才遞我衣服的女子。

她個兒小小,只及我嘴角,剛才因我坐著,沒注意到。

她不看我,卻巴巴的望著老包,說,什麼事?老闆。

你快去拿幾件衣服給寶兒換了,前臺都等著看寶兒的秀呢。

徐素素一臉難色,老闆,現在好一點的衣服都讓別的模特穿上了,我找不來的。

那老包的臉做開了水陸道場,一臉兇色,去,剝也要從她們身上剝下來,要你是吃乾飯的?

六百年了,道道輪迴,他從老鴇媽媽到包家文包老闆,仍是如此死性不改,欺小凌弱。

可人活著誰不若此?強食弱肉,天經地義,他是靠這吃飯的。

但我不願素素為難,笑問一句,包老闆,你家可有哥哥叫包家武麼?

他回頭看我,胖臉愕然。

柳遇春也在耳邊說,寶兒,你怎麼了?你知道包家文沒有哥哥。

我拉了素素的手說,包老闆,對女孩兒溫柔點。要不你即使叫你那會動武的哥哥來,寶兒我不上臺,你又能怎地?

半笑半脅迫,對這樣的人,就得給一碗餛飩湯,加一點酸辣料,我做妓女久矣,深黯其中決竅。

六百年前,就常常這樣給老鴇媽媽下藥。

那老包看我,突然撫掌大笑,說,寶兒好幽默。只是衣服不好,你還肯上臺嗎?我也是為你好。

是個聰明人,自己給自己臺階下了。

我點頭,我上,別人是衣飾人,我是人飾衣。杜十娘是誰?肢體的淹然百媚,不用靠衣裳做形容詞打理。

況我是一隻披了人皮的鬼。

而鬼,鬼是自帶三分妖惑人心的魅,這個一看字便可知。

老包笑,笑的有點諂媚。他怕我不上臺,只要我肯,他便適了前臺觀者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