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職了?
不了。
能快快辦案?
能。
不許徇私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好的。
那王隊見柳遇春都應了,板著的臉,如雪山融化,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親熱,這就好,這才是我欣賞的小柳啊!
柳遇春卻一臉苦笑,說,王隊,再沒什麼事,我便走了。
去吧,記著快快辦案,不要貪戀美色。那王隊又板著臉命令著。
是。柳遇春答應了一聲,大步向外走出。我那白骨也速速穿牆過壁,喜孜孜找那皮囊去了。
現在那皮囊撕不得,我要藉著這美人皮的幌子,找到孫富的。
六百年來我是一隻憂傷的鬼,現在突然感到了快樂。
原來,吃人,對一隻鬼來說,註定是個燦爛誘人的本行,一如對一個妓女來說,愛情註定是水之湄,河之殤,一場虛幻的奢華。
第十一節
穿過一處壁時,卻不由停下,那房裡有兩位女警察,正把柳遇春孫寶兒當談資,就了下午茶。
我就奇怪柳遇春喜歡那個孫寶兒的什麼?長得妖里妖氣,一副妖精樣,看來咱局裡這惟一帥哥就要毀在這女人身上。其中一個憤憤不平地說。
壞女人吃香啊,你才知道嗎?男人實際上從來都很喜歡狐狸精的。我看你要引起小柳的注意,也得修煉修煉啊。成不了狐狸精,也得先成一條狐狸,帶點風騷味……另一個女人邊調笑邊授課。
胡說什麼?!先前那個忙忙打斷她,我才沒有喜歡他,只是奇怪,人人知道那個孫寶兒為了她爸爸,妓女似的和市裡的高官上床,弄得局裡都有了壓力。這柳遇春又不是不長耳朵,會不知道?還整天和那女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怎麼想……
哦,這個孫寶兒原來和杜十娘同行?
柳遇春還這般寵愛她?
另一個女人嘆了口氣說,唉,說不住小柳真不知道,這種事誰在當事人面前說啊?再說感情這回事,還不是願意兩個字?人家小柳即使聽了仍然願意,你能怎麼樣?
是啊,願意!
一個願意,便可把所有的錯承當,無論出身煙花,還是本在良家。
我聽著,在牆裡,一時痴了,無法自拔。
所有的朝歡暮好,海誓山盟,都抵不過簡簡單單、字正腔圓的這願意兩個字啊!
千金難買一願意。
六百年前李甲不願意為杜十娘。
六百年後柳遇春若知道真相,可願意為孫寶兒,不讓濃情變成一碗涼薄的茶?
想至此,白骨急速速飄起,快快回那皮囊的家。
杜十娘要試試這七尺男子,偉昂兒郎,在大事當頭,情之危難,可有承擔的力量?
回那皮裡,剛剛坐定,柳遇春就進了門,笑著說,寶兒,等得不耐煩了吧?
我蹙起眉心,做憂傷狀,幽然泣下,遇春,我想我爸爸。
柳遇春為難,寶兒,你爸爸現在被隔離,誰也不讓見他。我答應過照顧他,你放心好嗎?
不嘛。淚更多,顆顆露珠流下,為了一個目的。
柳遇春忙用大掌拭淚,那般笨拙慌張,說,寶兒,給我時間好嗎?我會想辦法讓你們父女見一面。但是現在不行,你知道局裡的規定,我又辭了職,更不好說話……
仍是哭,珠淚顆顆,你做戲,我也杷戲做足,咱二人旗鼓相當,看誰勝出。
他更加慌張,抱住了我,寶兒,寶兒,別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痛了……
當真痛了?
男人也會痛麼?從未聽過李甲說。
倒是杜十娘常常為李甲痛。看他背影,聽他腳步,記他一舉一動,活著時痛心,死了痛骨,常常複習一般,日日做痛的功課,以為只有女人才會為愛痛的。
哭的更哀,藉機俯頭在柳遇春的懷裡,聽他痛時心是何等樣子。那心果真的跳的好快,好響,一如漁陽鼙鼓,步步緊逼,震人耳膜,可知他是真的痛了,怕孫寶兒知道,再演那長恨歌。
孫寶兒,你好生幸福,被這樣的一個男人愛過。
可憐柳遇春還不知人鬼殊途,鬼人之間已成銀河,還沒那一年一度的七月七。
過兩天,就兩天,我就安排你們見面好麼?他更慌,忙許了諾言,定了期限,怕他心愛的人再哭。
知了見孫富的日子 ,便表演結束。我於是收了眼淚,破涕為笑,任他攬著腰,走出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