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大爆炸產生了元素粒子,成為天地,成為眾生,成為你我。而後又歸於黃土,歸於宇宙。”
夏青偏頭,淺褐色的眼眸認真看他,輕聲說。
“樓觀雪,活著是不需要被賦予任何意義的,活著就是活著。你那麼多年的努力,都沒錯。”
如果命運待你不公,好像那麼多年舉步維艱、如履薄冰的紮根生長都是笑話一場。
如果堅守的“活下去的意義”轟然崩塌,顯得可憐可悲,成為粉碎你傲骨的最後一擊。
那麼我想告訴你,它其實不需要被賦予任何意義,你為此做的一切,都並不可笑。
樓觀雪低下頭,睫毛顫得厲害,牙齒咬得唇發白。
夏青嘆口氣,說:“你也不是怪物。”
他湊過去,伸出短小幼嫩的手,為他擦去眼角的淚,聲音像風一樣又緩又慢:“你怎麼會是怪物呢,她生下了你,不代表有資格評定你的人生。”
樓觀雪抬頭,眼角還是通紅,黑髮隨縹碧髮帶飛揚在空中,眼皮上的痣泛著血光。
很久之後,樓觀雪沒什麼感情笑了下,說:“又是這種眼神。”
夏青疑惑:“啊?”
“你看人的眼神。”他似乎已經安靜下來,膚色蒼白脆弱,像一尊琉璃娃娃。
夏青盯著他,頭上束著呆毛,鬱悶地扯了下唇角。
他在安慰樓觀雪,樓觀雪回應著什麼屁話!
這時,牆角荒草堆裡的螢火蟲飛到了牆上,星星點點成海,濁黃的光把星夜都映照得溫柔。
“我猜過我身體有古怪。”
樓觀雪又開口,聲色冷淡,伸出手抓住了一隻螢火蟲:“因為我不會死。從樓梯上摔下不會死,在被人摁在水中不會死,餓好幾天不會死。每次快死了卻總是差那麼一口氣,命硬得跟石頭一樣。”
“最開始我以為是老天還對我有一點厚待。”
結果,是命運未開口的森冷獠牙。
他又放開那隻螢火蟲,視線注視著它飛往越來越高的天空,安靜望了會兒,才舉起手去解身後的髮帶:“這是她給我的東西,說是保平安的,所以我就一直帶著了,睡覺也沒解下。”
說完,他諷刺地笑了一下:“可能只是一種壓抑血陣的方法。”
縹碧色的髮帶落開的剎那,男孩的黑髮都散了下來。
更襯得膚白如雪,眼皮上的痣詭異的紅。
樓觀雪又說:“今天是三月五。”
夏青愣住:“三月五……”
原來又是三月五啊。
驚蟄。
怪不得,怪不得螢火蟲漫天,怪不得土層之下窸窸窣窣那麼多聲響。
樓觀雪偏頭,精緻冰冷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屬於正常人的情緒來。
“其實也是我生日,雖然她對外一直說二月十六。”
夏青說不出話來了,訥訥:“你生日……”
樓觀雪將那髮帶鬆開,由它從牆上掉了下去,驚蟄夜的冷風將臉上淚痕吹乾,也把他眼中那團野草吹得重燃。
樓觀雪說:“我知道怎麼破除心魔了。”
夏青不明所以。
男孩扯著唇笑了下,看向夏青:“你說的沒錯,我的心魔只會是我自己。謝謝你,我送你出去吧。”
這是他第一次說謝謝,但夏青卻驟然警覺:“你要去幹什麼!”
男孩沒理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小刀,乾脆利落地從牆上跳了下去。
黑髮和黑衣翻飛獵獵,螢火蟲繞在他身邊,男孩若跳入光海,他踩在了荒草葳蕤的土地上,碾過萬物生機,頭也不回往回跑。
“樓觀雪——!”夏青猛地出聲大喊。
卻見障內一切開始泛出水霧般的波紋。
滿天飛的螢火蟲成為光怪陸離的幻影,整個淒冷寂靜的冷宮顯出一種惶惶血色來。
彷彿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