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人升京官需要五人保舉,其中必須有監司一人,王惟正和張存兩人最少要說動一個參加,再加上田紹忠,加上徐平自己,算是湊夠五人。如果不能說動田紹忠,徐平在想要不要動用自己的同年關係,天聖五年的進士有幾個人在荊湖南路為官,勉強算是攀上關係。
這種事情動用政治資源,人家幫了你就要承情,求到自己的時候不能不幫,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保舉制加上各科進士同年,再與各種說不清楚的婚姻親戚關係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在這張網上盤得越深,越能消災避難,青雲直上。真正的寒門出身想要在這張網中掙扎出頭,要麼娶個好妻子攀個好岳父,要麼攀附朝中大員,想憑自己本事,那就要搏個進士出身,還必須是高第,真正的天子門生才能避開這張網的種種掣肘。
徐平出身平凡,岳父林文思還不如他自己面子大,什麼都靠不上,官網中浮萍一般無依無靠。好在他一等進士,年資到了自然晉升,不需要其他官員保舉,算是皇帝親自保了他們這些高第進士的仕途。但要想提攜別人,就要拿他這個僅有的一等進士政治資本去換,用一次就欠一次人情。
自到了如和縣,段方任勞任怨幫著徐平做事,從沒提過一點條件。結果這次本以為圓了他的夙願,能夠讓他與朝思暮想的蠻女情人團圓,忠州卻又從手邊滑了過去。徐平總覺得過意不去,只能用這種辦法,來稍微補償段方。
此時廣西地方偏遠,水土惡劣,極少有官員願意到這裡為官,整個廣南西路京朝官主政的縣屈指可數。如果段方從段縣令變成段知縣,最少出去與同僚見面的時候臉上有光,再沒人敢小瞧他了。
第30章 烈士暮年
出了州衙,徐平見天色還早,便沒有隨著曹克明去遇仙樓,而是先去看看歸在公使庫下的幾個鋪子。
不再與曹克明鬥氣,徐平自然不會再卡公使庫的財源,畢竟公使庫不是曹克明一個人的小金庫,而是邕州上下全體官員的小金庫,裡面錢財寬裕,徐平自己用起來也方便。此時的財政審計極嚴,勾院到南宋時候避趙構的諱,改為審計司,本就是審計這一制度的正式起源,正好歸在通判的管下。徐平比誰都明白哪些錢能動,哪些錢不能動。作為公務經費,除非特殊情況三司及其他監察部門不查公使庫的賬,用起來靈活性很高,裡面的錢自然越多越好。
太陽西斜,終於斂去了咄咄逼人的鋒芒,季節來說已經進入冬季了,陣陣涼風從鬱江吹進城裡來,掃去了令人難當的悶熱。
離遇仙樓不遠的邕州繁華街道,並排開著兩家鋪子。
一家賣書的鋪子,裡面都是徐平用活字印刷的暢銷書籍,邕州雖然人口少,但周圍的一些蕃國也會經常來這裡做生意,他們才是大客戶。尤其是一些佛教書籍,經常有蕃人來這裡大量買進,成套的《三藏》都賣出了幾套,據說在一些小國成了國寶。邕州周圍的小國佛教盛行,是個很大的市場。此時文風興起,許多州都有官辦的印書鋪子,大多歸在公使庫下,邕州也隨大流。
挨著的一家是藥鋪,看著門面不小,說起可憐,裡面賣的藥物只有了了幾種,都是出自徐平的手筆。一種是清涼油,一種是藿香正氣水,還有一種是成壇的剁椒。這個年代,徐平說剁椒是藥那就是藥了,正兒八經按藥價賣,已經成了公使庫最大的財源。除了這幾樣,再就是檳榔之類的大路貨,以及從山裡收來的麝香蛤蚧之類,能賣多少是多少。
管理這兩個鋪子的,一個是節度判官使院屬下的公吏沈主管,一個是錄事參軍州院屬下的公吏石主管,都是在本地有身家的。官府選涉及錢的管事,都是先確定家產賠得起,賠了公家的錢,先把管事的家產抄了再說。
兩人正站在門前說著閒話,看見徐平帶了高大全和譚虎過來,急忙上前行禮,讓到屋裡奉茶。
徐平擺手道:“不必客氣了,我只是過來隨便看看。”
石主管對手下的人吩咐了一下,與沈主管一起陪著徐平進了書鋪。這裡與民間普通的書鋪不同,只賣書,並不兼營文書和公證業務,鋪裡幾個書架上擺著成套的樣書,幾個小廝招呼著,沒有平常書鋪裡的執筆人。
鋪裡只有三個客人,看見徐平身上的官服,匆匆付了賬離開。
徐平轉著看了一圈,問身邊的沈主管:“最近生意如何?哪些書好賣?哪些不好賣?”
沈主管恭聲答道:“稟通判,最好賣的還是各種佛經,再就是一些開蒙的書。最近有幾個海外的客商來這裡買佛經,說我們印的還精良,就是用的紙張不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