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乖巧,一聽徐平從曹克明那裡出來就要查庫,都明白怎麼回事,急急回去準備賬籍。
通判廳屬下的三個小頭目也向徐平稟告一聲,回去準備了。他們三個司的賬目與倉庫的賬目對應,專門做的就是查賬的事。
軍資庫放的並不僅僅是軍資,州里所有的物資包括錢糧都放在這裡,因為最早的意思是稅賦都是供軍事活動使用的,一直沿用這個名字。
軍資庫的日常事務由錄事參軍負責,通判總領,知州並不插手,徐平沒到的這些日子也是由周天行代行職權,與曹克明的關係不大,徐平並沒想今天查個底朝天,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公使庫則不同,先前都是曹克明在管,徐平倒要看看他弄出多大的一個窟窿。
軍資庫與公使庫並排在一起,都在州衙裡,用不了多少時間,徐平便帶著兩個屬官和一眾吏人到了門前。
這些雜事自然不用通判親自去做,手下的公吏查點清楚,把賬報到徐平這裡,他只要給出處理意見就好了。
在庫前擺下一張桌子,上了茶水,徐平坐了下來。
理欠司(勾院)和應在司的段孔目和李孔目站在他身前,每人手裡都捧著厚厚一摞賬本,等著徐平吩咐。
磨勘司的鄭孔目則帶著賬本與幾個吏人與周天行和李永倫兩人進入庫裡一一檢驗實物。磨勘司專門做的就是對賬的事,輕車熟路。
徐平喝口茶水,對段孔目道:“且說一說,庫裡有多少應收未到的。”
段孔目看著賬本,翻了一會道:“稟上官,外面尚欠庫裡五百六十二貫二十三文,米六十五石,紵布五十八匹,以及其它雜項不等,多是下面屬縣未交足的賦稅虧欠。”
徐平聽他聲音的些顫抖,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地問道:“未交的賦稅先不說,等我日後催繳,你先把除此之外的欠項講一講。”
段孔目一個勁地翻賬本,也不說話,額頭的汗都冒出來了。
“最大的欠項是什麼?”
徐平不至於跟一個小吏生氣,只是平靜地問道。
段孔目擦了擦汗:“是——是公使庫,公使庫裡欠三百六十五貫足。”
“什麼?!”徐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報數目段孔目耍了一個小心眼,欠的總賬用的省百,說公使庫的時候又是用足錢,使兩個數字聽起來不那麼接近。
徐平留著這個心,怎麼會被他糊弄過去?略微心算一下,僅公使庫就欠了軍資庫四百五十貫以上,佔了錢欠賬的八成以上了。
欠的數目多少還是小事,挪用軍資庫錢物這個罪名就大了,如果是太祖太宗的時候,這是殺頭的罪名,就是文臣直接被砍頭棄市的都不少。也就是真宗朝之後宋朝對臣下寬大,曹克明一個武將也敢做出這種事來。
直用了一個時辰,一眾官吏才把庫裡的物資檢點清楚,也只是大概,並不詳細。徐平微閉著眼睛,聽著他們的彙報,一言不發。
彙報完了,徐平直起身子,看著周天行和李永倫兩個人道:“你們兩個真是天大的膽子,軍資庫裡的錢物也敢借給公使庫使用,我耐何不了曹知州,還斬不了你們兩個嗎?!”
周天行和李永倫對視一眼,苦著臉行禮道:“知州要來錯錢物使用,我們兩個又怎敢不借?而且這錢我們都登記在賬,確是招待交趾使臣和各地羈縻地方的蠻酋用了,都是公務。”
“公務又如何?軍資庫錢物地方不得擅用,法典俱在,你們當兒戲嗎?用不了幾天,轉運使便會來邕州巡視,你們只管洗乾淨脖子好了!”
徐平也沒那個脾氣真地開刀殺人,嚇唬他們一下而已。事情到底要怎麼結束,還是要看曹克明的態度,如果與徐平一直僵下去,他也不介意以這個為理由彈劾曹克明,監督地方本就是他的本職。至於這兩位僚官,那就聽天由命了,如果曹克明被貶,他們兩個經手者恐怕會被推出來祭旗。
周天行和李永倫面面相覷,也說不出話來。曹克明是武將,沒心情與他們講那麼道理,要用便用,他們也攔不住。反正出借的時候他們已經上報過了本路監司,都沒有迴音。麻煩的是那時提刑司還在,作為監察方面通判的直接上線,他們主要向廣西提刑審訴,轉運使司只是移文告知。現在提刑司已經廢罷,恐怕沒人再認他們這一筆爛賬,這才是麻煩事。
從軍資庫出來,接著查點旁邊的公使庫。不出所料,除了各種公務用的器物都在,酒一瓶都沒有,錢只有一百一十二貫三十八文,算上欠軍資庫的三百六十五貫,虧空了二百多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