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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一位正在喝水的中年人轉過頭來,把水放下湊近,口中道:“在呢,在呢,這是林業的渾家,沒有錯了!”

“六貫,一起到那邊畫押去!”

中年人拉一下林阿彭,到了旁邊的吏人前。

看著吏人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大堆成貫的銅錢,林阿彭左右看看,茫然問道:“這是我的?我男人寄回來的?”

吏人老大不耐煩:“難不成還是我給你的?快取了走!下一個——”

中年人幫著林阿彭把錢收到她盛野菜的籃子裡,沉甸甸地她幾乎挎不動。林阿彭卻咬著牙死死把住,一點都不鬆手。

到了下一個吏人面前,林阿彭像個木偶一樣畫了押,打了手印。中年人在一邊依樣畫押,證明錢發對人了。

見林阿彭取了錢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痴傻了一般,中年人拍了她一下:“阿彭,領了錢還不趕緊回家!割斤肉給你家鐵錘吃!”

林阿彭一下清醒過來,不知怎麼眼淚就流了下來,對中年人道:“秦三叔,改天我請你吃酒啊——”

中年人道:“再說,你先回家吧。六貫不是小數目,錢財不可外露,你用籃子裡的野菜蓋上一蓋,路上小心一些!”

看著林阿彭離去的背影,走路吃力的樣子,這位鄉書手暗歎口氣,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被錢壓得走不動路!邕州真是金山銀山?

邕州也在下雨,比建州雨大得多,雨水從周圍起伏的山巒匯流下來,一條條溪流奔湧著流向如和周圍的平原,流進如和水,劈開石山,匯進鬱江。

巡檢寨邊則是另一條河,在山間向北流向古萬寨,匯入左江,稱為銀河。

雨中,一百多人聚在河邊的谷地裡,都披著蓑衣,帶著斗笠,藉著山腳下高大的樹木躲雨。

李二郎縮著身子,看著漫天不絕的雨幕,用身子靠了一下身旁的壯年男子,口中道:“林大哥,我們寄的錢也該到家裡了吧?”

壯年男人悠悠地道:“該到了,通判說是用飛票,很快的。”

“對了,你給家裡寄了多少?”

“六貫。阿彭隨著我吃了許多年苦,不能虧了她。”

“怎麼這麼多?官人只是預支了三個月的工錢啊!”李二郎吃了一驚,繼而臉垮了下來,“我只寄了兩貫,一個村子這訊息瞞也瞞不住,我婆娘又該罵我了。唉,老天作證,自到了邕州,我可是從沒賭過錢!”

林業拍拍李二郎的肩膀:“放心,只要有錢寄回去,你渾家就該滿足了。這麼多年,從沒聽說你向家裡拿過錢,說起來要不是官人禁賭禁得嚴,我看你這兩貫錢也寄不回去。”

李二郎一個勁搖頭:“罷了,正好戒了我這賭性。對了,林大哥,你是怎麼弄來那麼多錢的?不吃不喝也攢不下來啊。”

林業看看周圍,附著李二郎的耳朵道:“念在同鄉,我只說給一個人聽,千萬不能傳出去。——平時閒的時候,我愛到周圍山裡轉悠,這幾個月逮過幾十隻蛤蚧,還弄到一些麝香,邕州城裡賣掉攢下來的。”

“這也使得?”

“怎麼使不得?蠻人能打獵,我們就不能?”

正在為時,一個聲音穿透雨幕:“怎麼回事,一下又跑到山腳下!我不是說了嗎,山洪下來跑都沒地方跑!都站到谷地裡來!”

徐平與張榮從巡檢寨裡出來,站在寨門口朝人群大吼。

第39章 黃師宓

站在雨幕中,徐平沉著臉不說話。

站在一邊的張榮嘆了口氣:“通判,這樣大雨,幹起活來著實不方便。何不歇上兩天,等天好了再接著動工?”

徐平搖了搖頭:“這是雨季,下起來沒完,誰知道什麼時候雨停?等到雨季過去,又到了榨糖季,一個人恨不得當兩個人用,更騰不出手了。”

張榮無耐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這地方的天氣就是如此,確實也沒有辦法,讓老天爺給面子可不太容易。

徐平的隨身兵士吳小乙從遠處蹬蹬蹬的跑了過來,看徐平一眼,便扭過頭去捂住耳朵,緊張地看著路的前方。

皺著眉頭,徐平也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張榮看看兩人,搖了搖頭,卻不理睬。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吳小乙來的地方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大地像被驚醒了的猛獸,躁動不安地戰慄不停。

“我的天哪,怎麼這麼大動靜?這要是埋在寨子底下炸了,豈不是整個巡檢寨都一下沒了?!”

張榮使勁揉著耳朵,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