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居士看了來人的陣勢,已經猜到了徐平的身份,忙上前行禮:“學生黃瑋,原是廣州人士,曾參加過本州的發解試,不幸落第,這些年都在欽州經商,聊以餬口。聽說法師在此地弘揚佛法,特來相助。見過通判。”
“不必多禮。”
徐平見這黃瑋不知怎麼有點面熟的感覺,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參加過發解試也算是讀書人了,所以在徐平面前自稱學生。
見徐平注意自己,黃瑋面上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微笑著陪在一旁。
智雲法師道:“官人裡面請,既然到了,便到草廬裡坐坐。”
隨身的兵士在草廬四周站好,徐平帶著高大全和譚虎進到屋裡,小沙彌上來茶,幾個人邊喝邊聊。
徐平道:“這洞裡建寺倒是不錯,也不妨礙周圍人家,就是上山的路過於崎嶇,香客不便。再一個山頂沒有水源,要注意防火。”
智雲法師道:“水源不是問題,離此不遠有處山泉,每日挑水便了。至於防火,只要在洞里布些水缸,也無大礙。”
“最難的就是修路。”旁邊的黃瑋插嘴,“法師在欽州聲名遠播,信徒極眾,大家聽說要在這裡建寺,都捐錢捐物,錢財倒不是問題。不過這小山都是石頭,若是人工開路,耗時極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工。”
徐平不動聲色:“哦,那你們意欲如何?”
黃瑋想了一下才說:“學生冒昧,聽說提舉司裡有專人負責修路,用的火藥,省時省力,不知能不能幫著修這一段山路?”
說完,和智雲法師一起眼巴巴地看著徐平。
“開山?難!”
聽見徐平的回答,黃瑋忙道:“不需要修成平路,只要是開成臺階路就行,方便香客上下山也就是了。”
徐平沒有說話。本地不產硝石,火藥的產量不高,而且周圍都是蠻人勢力,交趾也離得不遠,火藥流出去就是隱患。所以蔗糖務提舉司裡的火藥控制得極嚴,各種成分都是分開藏在不同的庫裡,用時領了臨時拌勻。各庫都有專人執掌,互不知情,有了徐平批的文書才能領用,同提舉韓綜也必須押徐平的印才能領。幾年的時間,除了官方修路,火藥從沒用於民間事務,就連鞭炮徐平都沒有帶入邕州。給和尚建寺用火藥,徐平心裡可不願意。
沉默一會,徐平問黃瑋:“你在欽州做什麼生意?”
黃瑋道:“一是販鹽,從鹽務買鹽賣進山裡。”
“哦——”聽見又是與蠻人做生意的,徐平眼睛亮了一下,沒說什麼。
黃瑋急忙又道:“不過鹽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最近交趾鹽流進大宋境內的太多,我們辛辛苦苦,也賺不到什麼錢。學生這兩年都是販瓊崖香料,回去把本地的牛賣去那裡,靠這生意賺些銀錢。”
“嗯——”徐平點了點頭。
廣西最大宗的出口物資是紵布和牛,紵布大多銷往內地,牛很多賣到瓊崖,也就是後世的海南島,每年都有數千頭。瓊崖有殺牛祭鬼的風俗,到輒數十頭上百頭地殺掉,土人用特產香料換來的牛大多都這樣消耗掉。所以這個年代在瓊崖地方,牛是消耗品而不是生產物資。再者這時瓊崖和雷州都屬於廣南西路,同路之間交易也方便。
至於鹽,由於近幾年交趾的衝擊,這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自從李佛瑪登上王位,交趾國內穩定,加緊了向北方的擴張。
如今在邕州,大宋靠糖,交趾靠鹽,廣源州靠砂金,勢力都飛速發展,一起加速向傳統的蠻人地區滲透。徐平心知肚明,如今擠在三方勢力之間的傳統蠻人地區已經成了一個火藥桶,只要一根導火索就會引起三方火拼。不過大宋官員的任期不長,徐平滿打滿算在邕州也就剩下兩三年時間,精力都花在了蔗糖務的擴張上,對蠻人地區的經營一直舉棋不定。
徐平還是沒有回答黃瑋,抬頭看這草廬裡的擺設。無非是木魚鐘磬,一些佛門常的法器,旁邊架子上擺了佛經,看樣子還有不少是徐平那裡印出來的。
桌子不遠的臺子上有一盞煤油燈,調得很亮。徐平注視著這盞燈看了好一會,智雲法師和黃瑋都滿面尷尬。
煤油是太平寨裡配發的物資,像是客棧酒樓這些地方用的燈盞數量都有登記,按盞數配發每月用的煤油。不過具體一月點多少時間,亮度如何,哪裡能夠管得過來?僅從這個渠道流出來的走私煤油就不少了,再加上蔗糖務裡的人偷偷賣出來的,數量相當不少,左近稍微像樣的人家,都會點盞煤油燈。
這種情況徐平當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