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沿不說話,伸手接過書狀,就攤在面前的桌子上,手一點一點把書狀展開,卻沒有低頭,一直死死盯著徐平。
書狀完全展開,王沿看也不看,直接從身上摸出官印來。
見王沿抬手就要蓋下去,徐平忙道:“王副使,你最好還是看一看!”
王沿哪裡理,聽了這話就跟沒聽見一樣,抬起手臂大印就向下落。
徐平重重嘆了口氣:“你即使不看,也把書狀放正了吧。這樣反著,我看你手裡的印卻是正的,蓋上去你讓我怎麼向城裡面送?我就是送進去,你的印蓋反了,你說銀臺司那裡怎麼辦?我們的書狀他是接還是不接?”
王沿聽了這話,才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文書。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順手把書狀在桌子上轉了半圈,手中的印又要向下蓋。
徐平只是搖頭嘆氣:“王副使,你要蓋在書狀的後頭。”
徐平實在很難描述自己此時的心情,直娘賊,兩人出使,到了城外,竟然讓正使寫面對的書狀。好,你腦子不清楚了,我寫了,蓋個印還有這麼多花樣!要不是已經到了家門外,徐平自己也是歸心似箭,看看哪個來伺候你!
真是活見了鬼,當官這麼多年,還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同僚。
王沿跟個木頭人一樣,出了這種醜竟然還是面無表情。這才微微低頭,把書狀在桌子上放正,用了自己的印,提起筆來畫了花押。
看著印上面龍飛鳳舞的兩個狂草字,徐平心裡犯嘀咕,平時王沿的花押也沒有這麼凌亂,這次還真是寫出花來。也不知道這奏章送進去,銀臺司那裡認不認這個簽名。
雖然花押五花八門,甚至還真有人畫朵花當自己個性簽名的,但正式的官方文書卻不能如此隨心所欲。做官的印不是隨時帶在身上的,簽名再失了效力,那手下的公吏還不是想幹什就幹什麼?
看王沿的這個樣子,徐平也懶得再折騰了,隨他便吧。
收了書狀,徐平不再廢話,拿著就出了房門。
王沿恨自己,自己還煩他呢。
說起來,王沿的恨意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徐平讓他逆流巡視汜水河,很平常的一件差事,不想幹隨便走一趟也行啊,大中午的你吃什麼飯哪!徐平前世都習慣了一日三餐的人,現在照樣平常不吃午飯。再說你吃就吃吧,隨便吃兩口墊墊肚子,非要吃雞,捅出簍子來了吧。
莫非就是氣不過自己在河陰縣吃兩隻豬沒事,他吃兩隻雞就出事?這哪兒跟哪兒。魯芳跟著徐平多少年,知道做事的規矩,徐平自然可以放手讓他去。作為自己的老部下,碰了釘子他也不在乎,兩手空空地回來徐平也不會說他。
王沿派出去的是什麼人?什麼事情都是自己作出來的。(未完待續。)
第80章 按規矩來
延和殿內,燈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晝一樣。
趙禎把手中的奏章讓身邊的小黃門遞下去,對下面的呂夷簡和王曾道:“徐平和王沿已經到了新鄭門外,上章覆命,是不是讓他們連夜進城?”
呂夷簡接過奏章,快速看了一遍,交給身邊的王曾,轉身看了看門外:“現在天色已晚,外城門大約已經關了,怕是來不及。也不差這一天,還是等到明日吧。”
王曾看過奏章,隨手放進了自己袖子裡,也道:“城門沒有隨便開啟的道理,還是等到明天。宰執也要商量一下,對他們此行如何回覆。”
趙禎聽了,急忙問道:“怎麼,不讓他們明天早朝殿上覆命嗎?國家大事,還是在殿上當著一眾臣僚說清楚得好,也聽聽在京官員是如何想。”
“早朝覆命當然是好,但哪怕是我們回去連夜批覆,也要明天才到他們手上,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還是等早朝退了,便殿再坐的時候陛下召見吧。”
此時的外城門開閉時間並不嚴格,但天亮開天黑閉的規矩在那裡,無論如何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還不關。政事堂就是連夜批覆,批過的奏章也送不出去。
因為最近的事情,趙禎等得有些急了。
先是王沿自己單獨上奏章,說是運河不能修,並且指控徐平跋扈。結果等了許多天,也不見徐平為自己辯解的奏章上來。
這件事情還沒有平靜下去,又來了徐平和張大有因為王沿牽連進人命官司自劾的奏章。然而神奇的是,之後竟然一直沒見到王沿的奏章上來。地方官員和此行的正使因為王沿的過錯上章自劾,他自己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件事情結合起來,趙禎實在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