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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部分

徐平示意李覯坐下,對他道:“誰有分量?在我看來,最適合的就是你們兩個了!事情這麼定下來,不要再糾纏身份地位的事,心力都放到怎麼把事情做好上!”

李覯見徐平的神色嚴厲,只好重又坐下,不敢再推辭,只是心中忐忑不安。

徐平道:“剛才我與君貺談起世間的財富到底是什麼,還是我以前的那句話,只有人的勞作才能創造財富。這次我們的綱,便就是怎麼把這句話立起來,把問題講清楚,能夠讓人聽得明白,真真正正能夠用到天下施政當中。”

王拱辰扭過身子對李覯道:“以前我在館閣,就聽過都漕說這句話,那個時候還理解不了。心裡覺得哪裡有這種歪理?說起財富,自然是金銀糧帛,珠玉香藥,勞作創造財富要從哪裡講起來?這兩年在營田務,真帶著人用一雙手,從荒地裡刨出食來,產出無數的糧食,今年又產了天量的棉花,才真地理解了都漕這句話的意思!你說我一個營田務,以前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衙門,今年若是河南府和漕司把賬還清,我可是有數千萬貫入賬呢!”

徐平笑道:“你不用時時想著你的欠賬,到時由漕司出面,先印票據充賬,不會誤了你下年春耕春種就是。只要不誤了營田務的正常生產,這錢就實打實在這裡,總會到你的手裡的。說回剛才的事情。之所以要李覯來,是因為勞作創造財富還缺一項,什麼樣的東西才是財富?自多年前到邕州,李覯與我也是相識多年,經學精通,當世罕有人比。我記得你解‘禮’這一個字,講‘禮’就是人之慾,人要活著要吃飯,要穿衣,要孝弟,要交往親友,要養育後代娶妻生子,這些欲就是‘禮’。而反過來說,滿足這些欲的,是不是就是我們說的財富了呢?所以這綱,也不能缺了李覯。”

此時的經學大家,李覯算是獨樹一幟,認為天地間最重要的是“禮”,到這一步,還沒有超脫先賢的說法。那什麼是“禮”呢?李覯認為,人的**就是“禮”。人首先要吃飽肚子才能活下去,所以食就是“禮”的根本,用徐平前世的話說,這就是人的第一**。滿足食之後,人還有繁衍後代的需求,被異性所吸引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換句話說,性是第二需求。這兩點合起來,正是食色性也。

李覯講起這一點的時候,給徐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沒有想到還有儒家大家會這樣講解經學。從某種意義上,李覯的觀點已經與他前世的社會學觀點非常接近了。

如果由徐平出來講什麼的人的需求層次,並由此再去說社會的財富,肯定會被這個時代的人認為是異端學說。他的地位不重要,這種說法根本就沒有人理會,地位重要了,就要受到其他人的嘲笑。但李覯就不同了,不誇張地說,這個時代經學理論水平能夠跟他比肩的人屈指可數。他是真地能把這一套說法跟傳統的儒學理論結合起來,並自圓其說,成為儒學的一大流派。歷史上的李覯正是在這個基礎上建構了自己的理論體系,成為理學之外的另外一大家,深刻地影響了兩宋以事功學派為代表的能與理學抗衡地另一大儒家學派。

徐平前世的記憶裡並沒有李覯的印象,他這一學術流派在宋亡之後就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裡,儘管在兩宋也曾深刻地影響了時代的思想,後世卻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徐平對李覯的認識是透過這麼多年的接觸一點一點建立起來,越是接觸得多了,越是覺得李覯就是上天送給自己的禮物,能夠把自己的思想跟這個時代從理論上結合起來。

依徐平的想法,這個三人小組,徐平把握方向,李覯提供理論支援,王拱辰提供實際經驗,把勞動創造財富從理論到實踐建造出完整的理論。

只要這個理論立住了腳,就將從政治到經濟到民生,深刻地影響這個世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自己做出成績,真真正正地改變了時代的面貌,就沒有人再能走回頭路。

這就是萬世法,是大道。具體的術或許會隨著時代改變,這萬世之法卻會長期適用。

第173章 再巡孟州

雪後初晴,天氣寒冷異常。中午在太陽下化了的雪水到了晚上就凍起來,清晨的道路又硬又滑,不小心就要摔一跌。北方呼嘯著掠過大地,卷著雪花沒頭沒臉地撲到人的身上。

徐平騎在馬上,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馬蹄打滑出意外。譚虎乾脆不騎馬了,親自為徐平牽馬,一腳高一腳低地踩著地上的冰碴。他的靴子底加了防滑的鐵刺,倒是不擔心會滑倒,只是走起來格外費力。

天上的雲層不厚,卻層層疊疊佈滿了整個天空,雲後的太陽只有個大致的輪廓,看起來半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