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襲古道:“家中的事情,不好擾了諸位相公清靜。大人,我們別處說話。”
陳堯佐告聲罪,拉了兒子的手,到了不遠處一株大柳樹下,離了眾人,小聲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如此鬼鬼祟祟!別人面前講不得嗎?”
陳襲古看了看遠處的幾個人,壓低聲音道:“不好落入別人耳裡。大人,你要主東府了!”
陳堯佐一愣,面現喜色,想起這是在留守司衙門裡,強自平靜下狂喜的心情,問陳襲古道:“你從哪裡聽來的訊息?可準確嗎?”
“呂相公見官家的時候,親口舉薦大人為相,此事絕不會有差錯!”
陳堯佐只覺得心臟咚咚跳得厲害,雖然年紀比罷相的呂夷簡和王曾還大了許多,但他壯心不已,一直想坐宰相的位子,沒想到今天終於機會來了。接任宰相的人選,罷相的呂夷簡說話的分理非常重,既然舉薦了自己,那十之**跑不了。
陳堯佐雖然算不上呂夷簡的黨羽,但兩人的關係一直親密,這個時候薦自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卻不知道呂夷簡舉薦他的真正原因,關係親密還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呂夷簡猜到王曾十之**會薦李迪,自己便薦陳堯佐。這兩個人都在京西路為官,特別是陳堯佐還一直支援新政,薦他向趙禎表明自己不反對新政的態度。而呂夷簡真正的心思,是他對兩人的評價。李迪忠貞,能把握大局,但做事粗疏,經常出紕漏。而陳堯佐則是志大才疏,不善於處理複雜政務,在地方上為絕好太守,入朝卻做不成好宰相。政事堂這麼兩個人搭配起來,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亂子,到時候只怕還要讓呂夷簡回來。
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陳堯佐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子,才問兒子:“這事可是呂家的人親口跟你說的?這種大事,千萬不要聽信傳言!”
陳襲古滿臉喜色道:“是呂家大郎親自找到我,跟我說的,哪裡還會有假?這次呂相公貶出朝堂,未來如何有誰知道?呂家在朝裡要有人照應,怎麼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陳堯佐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好,這幾天你就隨在我的身邊,過兩天一起回京!”
在大樹下又說了一會閒話,陳堯佐的心情終於暫時平靜下來,回到原位落座。
晏殊道:“見相公滿面春風,可是家裡有什麼喜事?”
陳堯佐擺了擺手:“家中又誕一孫,吃飯的口多了一張,終究是喜事!”
幾個人急忙一起向陳堯佐道喜,相約過幾日派人上門道賀。
陳堯佐是個能生的,家裡十個兒子,幾十個孫子,同等地位的人裡,也就是差張耆那麼一籌罷了。他家裡添個孫子孫女的事情,幾乎年年都有,隨便蒙都不會蒙差了。
正在幾個人熱鬧的時候,守門的差役又來報,有京城來的中使到了,說是有口詔,讓大家一起出去迎接。
一起出了門外,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內侍帶了隨從站在門外,見李迪等人出來,忙拱手行禮:“見過諸位相公,在下因為皇命在身,不好行禮,恕罪則個!”
來人是藍元震,在宮裡的內侍中地位只算中下層,不過他的地位不高,父親和哥哥的地位卻非同小可。父親藍繼宗,本是南漢宮中的小宦官,十二歲時南漢歸宋,他到了皇宮裡做內侍。年長日久熬下來,景元年致仕的時候做到內臣之首入內都知,當時官位還壓著閻文應一頭。不過他不參與外朝政事,跟大臣們沒有牽連罷了。哥哥藍元用,因恩蔭入宮從小黃門做起,今年已經做到內侍押班,排位還在石全彬之上。這是北宋的一種奇特現象,內侍都收養子,子承父業,一輩一輩地傳著跟在皇帝身邊。不過內侍論資排輩的現象已經到了極致,除非出宮在外立有大功,不然就是大家拼誰活得長。
寒暄罷,把藍元震迎到留守司衙門的院子裡,宣口詔。口詔只是沒有政事堂的宰執押字,一樣是要寫出來的,皇上的印也是要用的。宋朝的官員可不會聽個宮裡出來的人大口一張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樣可是沒有人會認。現在非常時期,政事堂沒人,口詔很正常。
口詔的內容,是宣李迪、陳堯佐、晏殊、徐平和王堯臣入京,幹什麼並沒有講。不過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關係到新的人事佈局,只是不知道具體職位罷了。
以李迪和陳堯佐的身份,十之**是要入朝為相了,不過不知道誰為首誰為次。陳堯佐的年紀大,但資卻沒有李迪深,心裡不由忐忑。轉過來一想,雖然兩個人的關係很一般,但好歹在京西路這兩年還算相安無事,也能夠接受。
宣罷口詔,藍元震滿臉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