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前來探望質子,酒樓敞開供應。同時門外有王凱親自帶人看著,一有趁酒鬧事的,立即出動鎮壓。
到了院子裡坐好,張香兒興奮地拍著桌子道:“店家,上你們最烈的酒來!還有,店裡有什麼好菜好肉,只管上來,我們一起算錢!”
見張香兒動作不雅,甲寒小聲道:“阿叔,這裡是秦州城裡,比不得我們蕃落。若是要酒要菜,喚過小廝來吩咐就是,這樣大喊大叫有些不妥當。”
瞎廝鐸心總覺得現在的弟弟跟以前不同了,讓他混身不自在,聽了這話,不由趁勢喝斥道:“阿叔是長輩,又是渭河以北的蕃官,身份何等尊貴!如何輪到你教訓!”
哪裡想到戊奈卻道:“阿哥,廝鐸氈現在官家賜了名,叫甲寒。他在我們營裡,識字最多,做活最勤快,管著的官人不住口地誇他。若是不出意外,他是要被賜姓得朝廷的賞賜的人,不能跟一般人一樣看待。他說的話,確是有道理,聽著也好。”
不等瞎廝鐸心再說,一邊的庚化也隨聲附和,說甲寒與眾不同,是秦州最被看好的質子,將來前途無量。他說張香兒這樣不好,那便是不好了,照著做就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瞎廝鐸心沒想到弟弟現在竟然有了這種地位。特別是說甲寒將來會被賜姓封爵,讓瞎廝鐸心警惕起來。如果真地被賜了姓,封了官,那時候甲寒回到族裡,地位將非尋常可比,非常可能族長之位就落到他手裡。族長有姓,全族有姓,只要過上些年月,就跟平常漢人沒了區別,對這些蕃羌之民非常有吸引力。
真面對這種情況,自己怎麼跟弟弟競爭?想到這裡,瞎廝鐸心看著甲寒的目光不由有些不善。看來秦州這裡的情況,自己以後要多上心,不要真被這弟弟翻了天去。
張香兒卻只是興奮,戊奈不是他的親兒子,沒有回去爭奪族長之位的問題。他在秦州官府有了地位,自己族裡也跟著沾光。張家在青唐羌數族裡風光起來,便是始自他父親張小哥當年頭腦清醒,破了宗哥族李立遵所立的文法,歸附朝廷。立了戰功被授刺史,封為那一帶的蕃官,讓張家對其他部族有了絕對的優勢。如果戊奈也能得到朝廷封賜,回去再吞併幾個小部族,讓他去別立一族開枝散葉,張家就將更加壯大。
第25章 你不明白
帥府,徐平靜靜地聽著種世衡講這幾天各族賬來探視質子的情形,偶爾點一點頭。
種世衡講完,徐平問道:“這也是秦州的第一次,有什麼特別的沒有?”
種世衡遲疑了一下,才道:“聽屬下的蕃落有人講,對秦州城裡的質子現在朝廷恩賞太過,讓不少族賬覺得不安。這些質子被賜了名,又識字讀書,學了漢家禮儀,一旦朝廷放他們回到族裡,族主也不好管他們。節帥,恕下官冒昧,依我看來,節帥如此對這些質子,只怕是真存了把他們放回去爭權的心思。這樣確實會對朝廷有些利處,不過更可能的是引起秦州所屬蕃落的不安,別生事端。現在党項已叛,再動搖了蕃落的軍心”
徐平看著種世衡,突然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想讓這些質子回去爭權?”
“若不是如此,又何必對他們用這麼多心思?蕃羌自有他們的習俗,由著他們就是。”
徐平搖頭:“通判,你這樣想就不對了。吾土吾民,我們代朝廷牧守一方,便就當對治下之民施以教化,導人向善。縱然是蕃落,也是朝廷治下百姓,不當在化外。讓他們依著本族的習慣,族主治事,只是沒奈何的權宜之計。只要有可能,還是要施以教化,移風易俗。我沒有那麼勢力,做了事情一定要有好處,沒好處的事情就不做。這些質子,現在讓他們讀書識字,編伍訓以紀律,移其風俗,只是讓他們真正做朝廷治下的百姓而已。除非蕃羌族賬舉族奉請,不然帥府是不會放他們回到族裡的,就讓他們在秦州好好做個百姓吧。”
種世衡不由愣住,過了好一會才道:“節帥若是這樣想,那又何苦費如此力氣?讓這些質子如以前一樣留在納質院裡,除了費些錢糧,省了多少麻煩!”
徐平正色道:“為官不要怕麻煩,只想著輕鬆,不如回家做個富貴員外!我們為秦州長貳,朝廷給的職事裡就有勸諭民情,怎麼能夠不做?秦州治下蕃落眾多,人心不定,我們還暫時做不到把他們括土為丁,化夷為夏,這些質子卻能做到。大處著眼,小處著手,通判,這件事跟蕃落無關,就是秦州變夷為夏自質子起而已。孟子云,只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河湟河西之地,千年來皆為漢地,一百多年間夏變於夷,曠古未聞。要變夷為夏,因為夏俗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