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自古都有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說法。軍中的河北子弟們,但凡有轍也不可能上戰場來賣命。盧象升軍中高階軍官大多是失意者和被家族淘汰下來的,想的就是看能不能在天雄軍中覓到一個好的前程。
盧象升去做宣大總督,這可是軍中眾人等待已久的機會,如何肯錯過。
他如今也算是天雄軍集團的當家人,一言一行都要代表整個團體的利益,行不得快意之事。
“督師!”孫元提高了聲氣:“你剛才不是還在末將軍面前吟唱曹孟德的《蒿里行》,吟唱白骨露於野的慘狀嗎?你這一走,賊軍得到休養,再過兩年又出山陝、河南,真到那個時候,那才是‘馬邊縣人頭,馬後載婦人’的空前慘烈了。須知,有一句話說得好‘舞干鏚以濟世’,這也是魏武王當年的座右銘。如今亂世已經降臨,我輩自該以手中的兵器,護衛國家社稷,護衛百姓黎民。怎可因為厭倦,而置生靈於不顧。督師三思!”
256。第256章 意願
說完話,孫元站起身來,深深地拜下去。
“好一個舞干鏚以濟世,想不到你卻有這樣的志氣。”聽孫元的話中隱約有責備之意,盧象升聳然動容,又不覺慚愧。
他一伸手將孫元扶起來,感慨:“盧某羞愧,羞愧啊!”
嘆完,他一咬牙:“孫元你說得對,等到此間事了,某將前率天雄軍追擊各路賊軍,一舉剿滅這一大害。至於個人功名利祿,至於盧某的前程,對於江山社稷來說,又算的了什麼。我輩行事,但求無愧於心,不留遺憾。”
心中卻又些微微的感慨,可以想象自己做出這一決定,必然會受到下屬們的強力阻攔,軍心士氣還剩多少,也是未知之數。別人跟了你,想的就是依附到你身上謀個錦繡前程。你在要求別人出力的時候,也得給人家好處。
可想,將來為了勒束部隊,自己必然要清洗一批不聽話的將官,部隊的動盪自然是免不了的,人心的背離也是免不了的。而且,自己說不好還會背上一些罵名。
可正如孫元所說,一個團體,相比起即將平定叛逆之後迎來太平之世,又算得了什麼?
就算把天雄軍拼光打光,人人都沒有個好的下場,又算得了什麼?
一想到自己這一決定,要讓許多追隨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從次進入軍界,建立起一股龐大軍門勢力的努力毀於一旦,盧象升雖然心志堅定,卻也感覺難過。
又招了招手,命扈從又送過來一壺酒。
這次,他也顧不得將酒溫熱,提起酒壺,湊在嘴上就一飲而盡。
冰涼的酒液從嘴角漫出來,順著鬍鬚流下,灑滿衣襟。
良久,他將酒壺往地上一扔,哈哈大笑:“痛快,痛快,杯酒澆塊壘,與你一席話,盧某心中卻是暢亮了。這人若是沒有私念,無欲則剛,人也活得通透。只可惜這一年多來,在疆場上拋頭顱撒熱血的將士們。”
孫元一拱手:“太平之世,千秋功業,我天雄軍留名青史,不也是軍中諸君的願景。”
盧象升有些醉了,指著孫元哈哈大笑:“什麼我天雄軍,你孫元什麼時候是我天雄軍的人了?孫元,我見你寧鄉衛的兵調教得很是不錯,令行禁止,頗有當年戚少保的風範。這場大捷,若非是你,我盧象升一世英名毀與一旦不要緊,這東南局勢卻不知道要糜爛成什麼樣子。”
“有人說,你就是當朝陳慶之,乃是一等一的兵法大家。兵法這種東西,並不是你讀幾本兵書,又或者調兵遣將軍與敵廝殺那麼簡單。一支軍隊從確立軍法、制定規矩到如何訓練,言行舉止,才是兵法的關鍵。這東西,卻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這才是兵法的奧妙所在,如範部堂那種臨陣靠著一本《孫子》就想全殲賊寇,最後被賊人打得一潰塗地的,就是一場笑話。”
“你是兵法大家,我天雄軍的問題想必你也看到了。最大的毛病是,軍中關係盤根錯節,人情官司實在太多,近親繁殖,到如今,已成一團混水。本督就算有心整頓,卻牽了藤動了葉,且都是追隨某多年的老人,如何下得了手。”
“不如……”盧象升瞪著因醉而有些微紅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看著孫元。
孫元心中一動:“督師請說。”
“不如你就留在我天雄軍中,替某整訓士卒。區區兩千寧鄉軍就已經能將三十萬賊軍打得一潰如注。我天雄軍有眾兩萬。若都如寧鄉軍那般,可致天下太平!”盧象升聲音激揚起來:“剛才孫元你說得好,同江山社稷,天下黎庶黔首比起來,我等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