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放不住田水了——說句實在話,我們已經作了最大的讓步了,否則五個人的土地我偏要他兩個半誰敢說我虧了理,想當年我們空著兩隻手,光著個身子被趕出去的時候,誰敢說陳林周在陳家沒有一點財產,這些舊帳簿我真不想再去翻它,但是他現在這樣的偏心,您老想想這合理嗎?”
對此陳老太也不好答言,敷衍了一會,張明英也就走了。這裡陳玲家的那個客人便笑說:“這女人是哪一家的?人瘦精精的,到有一張厲害的嘴。”老太太笑道:“是陳林周家的。”客人道:“陳林周我知道,可是自小死了親孃的那個?唉,命也苦些,小時候見他的身上全是些傷疤,一問起來竟是他後孃和兄弟妹妹們用剪刀呀火鉗呀扎傷的,頭上都是傷呢!” 老太太道:“我是看著他長大的,瞅著都心疼呢,兩個老的也恁心毒了些。”
李湖才抽了這會子煙,站起身,與客人招呼一聲出去了,這位客人索性走來老太太旁邊坐下,忙又打聽起張明英的家事來,問道:“聽說這幾年他家起來了?” 陳玲從旁接過話去道:“起來了,你不要小瞧這又矮又瘦的女人,人家年輕時候力氣能夠趕上一個大男人。搶工分的時候,她的懷裡抱個孩子,背上揹著百多斤的東西仍然走得飛快。那會子,兩口子自己便起了一棟三間的大瓦房——現在他們供著兩個孩子上學。那大哥是個手藝人,因為手中有那石匠本事,到城裡跟著一個老闆做埋死人的活兒,別的人二十元錢一個活路,獨他是手藝人,三十元一個,有時候一天還要做兩三個活路哩!你瞧這樣的收入,我們是想也不敢想它。人家男人在外面掙錢了,女人在家照樣的把農業管理得井井有條,每年還要喂幾槽大豬。”
客人問:“他家的三個孩子怕都成了大人了吧?”
陳玲道:“他家的三個孩子,大女兒叫陳曉豔,約有二十歲了罷,呆在家裡。兒子叫陳曉飛,正讀初二,可是聽說要退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他那個兒子要做的事,怕是沒有人能攔得住的。最小的女兒呢還讀小學。”
“你說他那兒子要做的事沒有人攔得住,這性格到是有些倔強,怕是管教不嚴的結果?”
“大約不是,他們是最會管教子女的:一教子女要孝順,二教子女要知理,三教子女要學會做人,不準小偷小摸。記得有一回陳曉飛在外面不知道是哪家的地裡扯了幾根蒜苗回來,被張明英在手板心上著實打上好幾棍子,以後便從不見犯了。人家的錢隨便放在枕頭底下,幾個孩子是從來不拿的,要換在我們家裡早被那幾個短命鬼摸去買吃的了。說起他家的三個孩子的性格呢到是各有各的。陳曉豔是極為乖巧的,她有理也好無理也罷,都會順著大人的意思去做事;陳曉飛與他姐姐卻不同,說好的說壞的他都有一套反駁的道理,雖則這般,他那可愛勁兒也使人看了疼愛。記得小的時候我和他媽最愛問他:‘曉飛,你媽對你這麼好,將來你要怎麼樣對她呀?’他說:‘我對我媽也好。’我們又問:‘那要是你媳婦對你媽不好了怎麼辦啊?’他手一揮眉毛一揚說:‘那種媳婦要了幹什麼,一腳踢出門去!’說得我們大家都笑,這倒見得他雖然是倔強,但還孝順——不過那是小孩子的玩笑話,這世界上娶了媳婦忘了孃的多著呢。”
客人笑了笑:“你的意思,怕是他那兒子有顆叛逆的心,別人要他做的他不做,別人不要他做的他偏要做。”
“有些這形狀。”
“這怕又與他所接觸的人有些關係罷?”
“這到不很清楚。不過據我所知在這黃繆村寨與陳曉飛要好的有四個人,最好的一個叫少天靈,他爹叫少洪能。這一家到是令人敬重的,少洪能有文化,有修養,最是知書達理。他是個生意人,閒著的季節便跑一跑鄉集。他女人謝忠琴又是數一數二的大好人,他們教育孩子大約有他們自己的獨特方式,講的是要以理服人。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少天靈全沒有他爹的穩重,是村裡數一數二的調皮孩子,三天兩頭跟大人搗蛋,跟孩子打架,村民們雖然討厭他的頑皮,因為敬重他爹的德行,所以很少有上門去告狀的。這大約倒不好,那孩子越來越肆無忌憚了。這幾年進城讀書去了,剛才張明英還在說又在城裡打架了呢。另外那三個一個叫陳兵,一個叫陳曉友,一個叫王軍,幾人除了陳兵退學在家外,別的都在讀書。在這幾個孩子中最看不出誰與陳曉飛相似,所以他的倔強性格怕是與別人沒有什麼關係。”
那客人無話找話道:“你們這黃繆村寨人戶有些多,關係怕有些複雜?”
陳玲笑道:“也不見得,那家與那家好,那家與那家不好,一眼都能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