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子女的,特別是關於陳曉飛的婚姻問題張明英更是有滿腹惱騷——獨這一件事上陳林周的意見不能與她苟同,因為自從上次阿芬與陳曉飛去他住處一次後,阿芬要了陳曉飛手中的鑰匙經常去幫他洗衣服,從此陳林周的衣服得以經常乾淨,穿著得以舒服,單這一件事,便使陳林周覺得阿芬的出色,理應是理想中的好兒媳婦。他又不願反駁女人過甚,不大回答她的話,任她小紅小鴛說來說去,他只想睡覺。張明英說著說著聽到一陣鼾聲,一看,陳林周已經睡得很熟,她心中罵了句,自己也強迫著睡去。
因談得夜深,很有些睏倦,要不是肚子餓,即使陳曉飛大叫他十聲二十聲他也不理,即便吃的是銀寶金寶他也不起床。
陳曉飛吃了湯圓,信步往學校裡走去,許多人在學校裡作樂,與往年一般,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金花攤,最熱鬧的也是那金花攤,陳曉飛看見四五個賭攤,每個賭攤都圍了十來個參差不齊的漢子,也有少數的女人,大家不受寒風乾擾,一心只在那紙牌與金錢上,那樣專一,那樣認真,像是色狼看見了裸體的女人。少數女人們笑嘻嘻的看著人家賭,或者是看著自家的男人賭,露出滿口的黃牙,對新年的白雪倒是絕妙的諷刺。今年在賭攤上看不到李湖才的身影了,這李湖才自從經過勞改之後,戒除了自己的一大嗜好——賭,這是可喜可賀的,卻不知能否堅持下去。而陳玲家真的有了些好運,不但李湖才回來並改習歸正了,而且老太婆的腿病也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走動起來不是那樣巴心的痛了。
面對這群賭徒,陳曉飛在心中悲涼或悲哀的尋問:山溝裡的人們,除卻享受物質的富裕,除卻崇拜空虛與罪惡,可曾嚮往過真正的生活,可曾打破過精神的麻木,可曾追悔過靈魂的愚昧……問題是無休無止的,陳曉飛覺得自己可以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那就是“沒有!”包括他自己,才在村裡呆這麼短暫的時間,也已開始麻木了,何況那是一些在村裡住了一輩子的人們。陳曉飛忽然想自己是不應該麻木下去的,他應該想一些辦法使自己從已萌芽的麻木中解脫出來。但他想什麼辦法呢,連想見阿芬這一願望都難以實現,他要怎樣去解脫。誠然,他像一個躺在荒涼的冰天雪地裡的人,四肢都已僵硬,惟有大腦可以運轉,所以他想出無數種逃生的方式,但沒有一個可以變為現實。因為他的四肢僵硬,他力不從心。
陳曉飛現在明白了陳兵為什麼會那麼快的結婚了,為什麼沒能做上他曾想做的墮落人。陳曉飛想,假如沒有阿芬,也許他也會像陳兵一樣很快的結婚的。有時候,風俗是最難拒絕的,因它得到多數人的認可;親情是最難拒絕的,因它包含了崇高的愛。
陳曉飛隨人流湧到一個賭攤前觀看,那裡撕殺得異常激烈,陳兵正躋身其中,開著下流玩笑。從言語神色中可知他今天的手氣極好,也明顯看出一種圓滑,老於世故的跡象。陳曉飛把這跡象看在眼中,兀自懷疑,很短的時間裡,那個安於本分的兄弟變得這般圓滑世故了,難道外面的生活真的能如此磨礪人的稜角。
過了一會,陳兵的錢大約是贏得多了,才有離開的意思,把那沓錢放在手中數了數,臉上笑得如開了一朵花,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站起身來。正因為他贏得多了,所以別人就輸得多,那幾個稍稍幸運的贏得少了心裡也不快,對陳兵罵罵咧咧。陳兵不在乎他們的罵,樂呵呵地把錢揣進懷裡,轉身就要走,但看見身後的陳曉飛,便笑著叫陳曉飛到他家去坐一會。黃繆村寨本來有初一天不能進別人家的說法,但有些人不相信,一是如陳曉飛一樣不信神的人,二是那些賭博之人,他們為了找到一個賭窩,不在乎那些禮節。
陳兵家裡又新添了電器,那影碟機是新的,陳兵放了一張香港警匪片,陳曉飛看著心裡便起了一絲惆悵,被一根線牽向了回憶裡去。他想著少天靈就是在這樣的打殺中失去了一切……陳兵正與他說話,看見他臉上的痛苦表情,不知何意,問:“大哥,你有事罷?”陳曉飛思想在痛苦中,不能聞得外界的任何聲音,所以也未聽到陳兵的話,直待陳兵又叫了兩聲他才回神。
“唔……怎麼?”
陳兵笑道:“大哥又在發呆著,構思你的小說路吧?”
陳曉飛答非所問:“阿兵,想去看一看天靈的墳麼?”
陳兵一怔,許多事在他的心裡淡忘得快,不比陳曉飛似的痛入骨髓,但少天靈烙在他心中的印痕沒十年八年也不會癒合。
“我們出去看看,好麼?”陳曉飛期待著,希望親情與友情可以淡化陳兵心中的仇恨。
“好吧!”陳兵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