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發現你們姐妹倆真是挺相象的。博子在世的時候我沒怎麼注意,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後,我才發覺的確是這樣……」
父親抬起頭,望著我。他還說時常把我錯認作死去的姐姐。說這話時,父親的眼神裡充滿著溫柔與悲傷。
「夏海,你剛從學校回來的嗎?」
父親見我點了點頭,感到很奇怪。
「但剛才我似乎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會不會是媽媽呢?」
「那時她在這裡,所以肯定不會是她。」
父親說當時根本沒有聽到門鈴聲,只聽到有人走進房間的腳步聲,於是他們就以為是自己的女兒回來了。
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原本放在房間書桌上的磁帶不見了。可能是少年偷偷溜進家取走了。這是很容易就能猜到的事。
要是今晚我沒有從廢墟中走出來的話,警方一定會到我房間裡來,然後找到磁帶。恐怕他也非常清楚這一點。為了不讓警方得到磁帶,於是他溜進來並取走它。
簡單地說,他根本沒有打算要我活著回來。
想到這裡,頓時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這兩天我也預感到自己可能會被殺掉,但他要殺我的明確意圖,直至現在才清楚地擺在我面前。
看來,要是我遵從他在磁帶裡所說的到廢墟去的話,我只有死路一條。
死,究竟意味著什麼?那個少年說,他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存在,如同吸血鬼吸食人類的血液一樣,他也在玩味著人類的死亡。
我久久地癱倒在椅子上,身體無法動彈。四周異常地寂靜。我開始胡思亂想,想著姐姐如何被他殺害的情景來。這時,姐姐的臉突然變成我自己的臉,但事實上,我並沒有遭受到想像中那麼嚴重的精神打擊。
以前的我,清楚地知悉生與死的界限。自己的確活在這個世界上,姐姐、父親和母親、大家都活在這個世界裡。
但是,如今的我,生與死的界限卻變得如此模糊。我正站在一個白與黑混雜的灰色世界中,親眼目睹姐姐屍體的父母也和我一樣,一條腿已經踏進死亡的世界,並且怎麼也不能掙脫出來。
更何況姐姐…… ;姐姐的確已經死了。但是對我來說,磁帶上她錄下的聲音還活在這個世界裡。磁帶中的姐姐,的確有著呼吸,並且正在思考著什麼,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姐姐正等著我的到來……
我不清楚生與死之間究竟有著什麼界限,但現在的我正站在這條界限上。
「夏海。」
有人在樓下叫著我的名字,是母親的聲音。
「吃晚飯了。」
我站起來打算回答母親:「好的,馬上下來。」要是我不去的話,就只剩下父親和母親兩人吃晚餐了。
自從姐姐走了以後,剩下的我們三人雖然各自承受著打擊,但吃飯的時候也會盡量湊到一塊兒。每當大家望著餐桌旁那唯一一張多餘的椅子時,都沒法說出什麼可以令氣氛活躍起來的話題來。可是,餐桌卻成了證明我們家依然存在的最後象徵。
不過,我站起來的身子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
「夏海?」
也許母親見我沒有回應,覺得有些不對勁吧!母親的呼喚聲已經傳到了樓梯口。
我回想起剛才父親的表情。要是我現在下去和他們圍著餐桌吃飯的話,我去廢墟的決心肯定會被動搖。要是我這樣一去不返的話,父親和母親今後將怎樣生活下去呢?想到這裡,不知道是出自對他們的愛還是對他們的憐憫,我的身體就像被鎖住了似的一動未動。
「不吃飯嗎?」
聽到媽媽的聲音我開始猶豫。
就在這時,我看到放在書桌上圓筒狀的東西,我的目光就像被吸住似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東西。那是我不久前從姐姐房間拿出來的,一支如同血液一般鮮豔的口紅。
我緊緊地閉上眼睛,並狠狠地再次下定決心,於是我靜悄悄地坐了下來。
「……我今天不餓,不想吃了。」
房間的門緊緊地閉上,所以我看不見站在樓梯口的母親,但我可以想象到母親的表情。母親聽了我的回答後,靜靜地站在那裡,正抬頭望著我的房間。
頓時一股極大的罪惡感刺痛了我的心,劇烈的酸楚一陣一陣地敲打著我的胸膛。我已經看到母親知道自己的女兒不願下樓後,失望地離開樓梯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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