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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餐廳裡吃飯,連教職員也懷疑廖該邊的精神不正常,每個人都與他愈來愈疏離,雖然廖該邊本來就沒有朋友。

但是,廖該邊絕不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沒有影子的事,因為這會引起不必要的困擾,也不會有人恭賀他掙脫原罪。

所幸,這世界上會注意到別人有沒有影子的人,跟會在斗室裡撐傘的人一樣稀少。

廖該邊雖然每晚禱告到深夜,懺悔錄也即將寫滿,但是他仍不免懷念起幫助他平衡的原罪。

他偶而會蹲在宿舍旁的路燈下,看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影子依舊跪著,像是為了什麼懺悔般跪著。

它不明白主人為什麼將它斬離,自己卻躲進大傘的影子裡。

影子不明白,廖該邊也漸漸不明白。

曾經,廖該邊甚至趁著無人注意時,偷偷將自己的腳踏上影子的裂口,試圖將它“黏”回自己身上,當然,他失敗了。

強力膠、膠帶、口香糖,廖該邊都試過了。

影子總是孤伶伶地,一動不動,抗議著主人當初愚蠢的決定。

而今天,正是廖該邊與影子分離的第194天。

可怕的一天。

因為廖該邊從很遠的地方,就看見幾個施工工人在宿舍路燈旁準備動工,他連忙邊跑邊喊:“等等!你們要做什麼?!”

“定期修檢排水工程,順便替換路磚。”為首的工頭漫不在乎地說。

“不行!你們去挖別的地方,路燈附近不行!”廖該邊喘噓噓地拿著雨傘。

工頭為怒道:“你是誰?”

“我是這棟宿舍的管理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挖這裡,你們去遠一點的地方檢修!”廖該邊堅持地說。

“拿去看。”工頭丟給廖該邊兩張紙。

是學校核發的排水系統修檢委託書和路磚換新得標證明。

“等一下!不能挖遠一點的地方嗎?去挖那裡!”廖該邊指著前方的磚地。

“囉唆,我們動作很快,不會吵到學生啦!你去做你的事。”工頭拿起奇怪的工程電鑽,就要指揮眾人將舊路磚鑽破。

“等一下,等……等一下,先不要急著挖!我……去問一下學校,而且,現在是午休,學生都要睡午覺,那個……那個電視也說睡午覺比較有精神上課,小學生都睡,大學生也應該睡,你……你不能現在挖,等一個小時後上課了才能挖。”廖該邊看著路燈下的影子慌張道。

“哪有人像你這麼囉唆的?”工頭不耐地說。

“那個……那個學生的權益很重要,我們要好好愛護學生。”廖該邊語無倫次地說。

廖該邊害怕路磚翻新,會連累自己的影子也被敲成一塊塊碎片,雖然原罪就是原罪,是種很嚴重的罪,嚴重到無法上天堂的罪,但廖該邊此刻竟然極度不願影子從此跟自己分離,連忙阻止工程的進行。

這時,其它的工人順著廖該邊的視線,發現了地上的影子。

“咦?這黑黑的東西好像人的形狀。”一個高大的工人奇道。

“對耶,還跪著,好像藝術品。”另一個黝黑的工人也說。

“ㄜ……塗不掉說。”有個工人用鞋底颳著地磚。

“好像人的影子。”工頭不經意地瞥了一眼。

廖該邊一驚,以為秘密即將被揭發,冷汗頓時直墮,雨傘竟不小心落下,那一瞬間,廖該邊就在工人們的大叫聲中飛了出去。

飛,不是滾,也不是摔,飛就是飛。

等等,對不起,看樣子好像也不是飛。

是甩。

廖該邊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甩出去的。

就像飛盤一樣,飛盤不是會飛的盤子,它只是被人甩出去罷了,廖該邊雖然身體凌空逸去,但就如同飛盤,他是給一股巨力甩盪出去的。

工人驚叫著,試圖追趕在空中翻滾的廖該邊,工頭甚至跳進小卡車在後面追著疾呼,但眾人最後都眼睜睜地看著廖該邊往遙遠的天空“逃逸無蹤”,化成一個慘叫的黑點。

“見鬼了。”工人看著地上的雨傘喃喃自語。

天空。

廖該邊周身是風,耀眼的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孔上,空氣卻越來越冷,不知身在幾百幾千公尺高空的廖該邊無助地翻滾著,一滾要比一滾高。

“這又是什麼怪事?”他心想,卻叫喊不出聲音來,高空中的壓力令他連呼吸都很困難,而可怕的風速使他只能約略玻Р'眼。

“我會這樣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