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方問那看沒看見賣地生胎那人,不會死的就是他吧?我哥還是說不知道,又說房間窗戶是開著的,從那可以往外跳。齊方一琢磨,說你的意思是,那人跑了?錢還沒到手他跑個什麼勁?而且你說有東西死那房裡了,我聞著,怎麼一點都不像是腐屍的味兒?
我們仨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很快,那股惡臭便瀰漫在了整個旅館裡。就連前臺的小姑娘都聞見了,站在樓道口喊:“怎麼這麼臭?誰啊,不注意衛生!”她喊完過了一陣子,一個老闆模樣的中年男人,踏著步子上了樓。看那人的做派,走起路來雙手抱在胸前,也不像什麼善茬。路過我們房門口的時候他朝裡看了一眼,接著,便徑自朝204走去。他也跟我哥一樣,先敲門。不見有人應答,這才去擰那門把手。門一開啟,我就看見一股腐敗成灰白色的氣體,從房間裡冒了出來。那老闆被那氣體衝了一下,卻竟然只皺了皺眉,連鼻子都不捂就走進了房間。我一秒鐘一秒鐘數著,過了差不多三分鐘,那人才從房間裡出來。此時他手裡多了個黑色塑膠袋,看樣子,像是每間房裡必配的垃圾袋。中年男人站上回廊,衝樓下喊道:“小林,你打個電話給鄒先生!說店裡出事了,請他有空過來看看。”
聽到小林,我還以為他喊我呢。直到前臺小姑娘脆生生地應了一句,我才知道原來她也姓林。小林打電話去了,老闆把他手裡的垃圾袋,隨手往天井裡一扔,然後看都不看就往樓下走,再次路過我們門前的時候,他停下腳步,扭過頭來看著我們仨。他那眼神挺奇怪的,很平緩但卻感覺很有力。我被他看的心都虛了,這才聽見他開口說:“幾位客人,不好意思,我們店裡出了點事。”齊方還捂著他那鼻子,說我們知道,這不都聞到了嗎!老闆笑了一下,接著又說:“你們幾位,剛才是不是進204那屋去了?”
我看了看我哥,心裡正在想這人為什麼要這麼問。突然就聽齊方答了一句,說沒有沒有,都他媽臭成這樣了,我們還進去幹嘛?老闆笑眯眯地抱著手,說沒進去就好。幾位什麼時候退房?要還打算再住下去,我叫人上來,給你們這屋除除味。齊方一臉的嫌棄,指著我哥身上的衣服說:“你們這味都把我朋友燻吐了,現在才來除味有什麼用?”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才想起還有這茬,叫我哥趕緊換身衣服,別被我給噁心著了。我哥沒動靜,直挺挺地站著,眼神停留在那老闆的兩隻手上。他那倆手一直抱在一塊,只能看見露在外面的八根手指頭。那八根手指頭的長短粗細也都大體正常,不知道我哥究竟對什麼感興趣。
那老闆看過了我哥的衣服,連聲說服務不周,是我們的錯。要我看你們幾位的房錢就不用結了,全當是店裡對你們的一點點補償。他說完轉身背過手,我才發現他兩隻手都沒有大拇指。在巴掌根的位置上還纏著紗布,好像那倆大拇指,是新近才被剁掉的。等那老闆走出門去,齊方便去把門關了。他拿手在鼻子跟前揮,說完了!現在鼻子裡除了臭味,什麼味都聞不到了。我問他你剛為什麼說我們沒進過204,齊方說,你看不出來剛才那傢伙不是善茬嗎?要讓他知道你哥進那房看過還帶出來點東西來,光和他糾纏,就要費我們不少的力氣!我一聽,說啥啥啥?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哥從那屋裡帶東西出來了?齊方訕笑著說你還不信?你哥要不是為了拿什麼東西,怎麼可能匆忙之中打破人家的鏡子!還有,你沒發現他都回來多久了,還沒把髒衣服脫了。你當他是真喜歡穿一身被你吐過的行頭,站在這和我們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