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我想起齊心在垃圾場和我說過的話,推斷面前這隻猙獰的怪物,一定就是那隻殺人剝皮的餓鬼了。它不知怎地發現了我們,如今出現在這兒,一場惡戰想必是在所難免。那餓鬼歪著脖子站在汙水池邊,像是在盤算著要先吃我們哪一個。我哥離它最近,聳直脊背,把我和齊心攔在他身後。雙方對峙片刻,餓鬼突然把身上掛著的人皮一撩,衝我哥臉上甩了過來。我哥躲閃起來絲毫不費力氣,我在他身後卻沒來得及反應,平生第一次被一張人皮兜頭罩住。我嚇得腦袋裡一空,兩隻手胡亂地在臉上抓。那人皮質感比豬皮牛皮要軟,也不知道是哪一部分纏住了我的脖子,半天也弄不下來。最後還是齊心幫我扯了一把,我才得以重見天日。這時候那餓鬼已經不在我們面前了,齊心指了個方向告訴我說,我哥把鬼引向了那邊。
我想都沒想拔腿便去追,我哥和那鬼離開的時間不長,繞過一堆汙水管道也就看見了。我哥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讓那鬼跟著他,寸步不離,向著垃圾堆的方向走去。我不敢出聲叫喊,問齊心我哥這是要幹什麼?齊心回答說對付餓鬼唯一的方法就是餵飽它,你哥大概是有東西給它吃吧。我奇怪地注視著那一人一鬼,心想我哥自個都吃不飽,拿什麼喂那大肚子鬼?到垃圾堆邊緣時我哥停住了腳,隨手撿起一枚鐵釘,在自己胸膛上劃了一下。那釘子在皮肉上拉開一道口子,肯定流血了,我們隔得遠看的不太清楚。我哥旋即把那枚鐵釘向上一拋,釘子在空中劃出道拋物線後,再次落入垃圾堆中。這不過就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那隻餓鬼卻突然像發了瘋一樣,鑽進垃圾堆裡拼命翻找。
我聽見齊心哦了一聲,說這是血飼,你哥想借此引開那餓鬼,好給我們留下逃跑的機會。我似懂非懂,眼看著我哥從垃圾堆旁退回來。他招呼我和齊心趕緊跑,這時候那隻餓鬼,已經在高聳的垃圾堆裡刨出了一個深坑。我們倆一刻也不敢怠慢,收到指示馬上撒開兩腿,順著汙水廠外圍的圍牆,一直跑到看不見垃圾堆的地方才停。我哥隨後也趕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這個法子撐不了多久,等那餓鬼找到釘子,還是會想要來吃我們幾個。我說那怎麼辦,想個辦法幹掉它!齊心接過話道,除非你能餵飽它,否則任何手段都沒法消滅餓鬼。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一亮,說這附近不是有個殯儀館嗎。咱們去那兒弄幾具屍體,給它們過點生氣,把它們送到嘴邊讓餓鬼吃去。
我哥點頭贊同了齊心的主意,三個人話不多說,直奔汙水廠後方的火葬場。行到中途忽然天空中亮起一道火光,看樣子像是不遠處有什麼東西發生了爆炸。我哥抬頭看了一眼,片刻間有些分神。我以為他知道那是什麼情況,問他,他卻搖頭說他也不清楚。這時候我們已經快走到火葬場了,那火葬場的正門,幾乎就貼著汙水廠後牆上。整個佔地可能有兩三千個平方,一半是平地,另外一半卻在一座小山崗上。平地那一部分專供停屍和火化,山崗上的建築,則是給死者家屬開追悼會用的告別廳。我問了問老鍾出殯的情況,我哥說老鐘的屍體預定是在下午火化,上午的告別會,他跟江誠都去了。我又說:“既然都去了,那你們談什麼沒有?你上回不是說還有談判的餘地,怎麼一轉眼,把個鬼門談出來了?”我哥輕嘆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帶頭進了火葬場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