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心難受地捂住了鼻子,想要快步繞開眼前這堆垃圾山。我卻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仰起脖子逆著光,往垃圾堆的頂上看。齊心見我落在後面,又退回來問我看什麼呢?我指著一個方向問她:“那邊那個,是不是一架輪椅?”齊心看了看,僵硬地點了點頭。她說好像不只是輪椅,那上面還坐了一個人。我不等她說完,已經邁開步子往垃圾堆上爬。每爬一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看清楚了,那確實是輪椅。輪椅上也確實有人,耷拉著腦袋,後頸處全是血。我以為那一定就是王大磊了,走著走著,淚水便模糊了視線。離著還有七八步遠的時候,我試探著叫了一聲王大磊。輪椅上那人沒有反應,藉著光我看見,他渾身上下也全都是血,就跟穿了身紅衣服似得,明顯已經死了。
我直到做好了心理準備才上前去看,沒想到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輪椅上那人正面從臉開始一直到大腿根,身上大面積的面板,全部都被剝走了。剩下來的部分跟生物實驗室裡的人體標本一樣,鮮紅的肌肉組織,看得我心裡直抽抽。我撲上去眼淚也跟著就下來了,口齒不清地說:“王大磊你個狗日的!你他媽幹嘛讓鬼童子帶我先走,咱們倆在一起,說不定你就不會死了!”我沒注意齊心她是什麼時候上來的,也在那具剝了皮的屍體旁蹲了下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他兩條腿。我哭得抽氣時齊心拿手拍了我一下,說這人應該不是王大哥。我啊了一聲,止住眼淚看著她。齊心敲了敲屍體的小腿,又說,他的兩條腿都沒有骨折的跡象。我問她你能肯定嗎?齊心鄭重地點頭說可以,說完她一下笑了出來,指著我的花臉說,你這人還挺重感情的。瞧把你難過的這樣,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讓你再多哭一會兒。我沒心思和她鬧,把那具屍體推開,鬆了口氣說幸虧這不是王大磊。他要是真死的這麼慘,我這輩子都沒法原諒我自己……
從垃圾山上下來,我和齊心也已經是滿身的惡臭。那味道自己聞著都有點受不了,齊心走在我旁邊,沒幾步便要乾嘔幾聲。我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問她垃圾堆上的那具屍體是怎麼死的?齊心的表情非常彆扭,說你沒看見屍體背上有個大洞?那是被餓鬼掏出來的,它把人身上的內臟吃光之後,又穿著他的皮走了。說到這齊心猛不丁地拍了我一下,故意嚇唬我說:“你可得看好你這張皮!”我沒被她給嚇著,卻被腳下突然探出來的一隻手嚇了個半死。那隻手上只剩三個指頭,硬邦邦地戳在我的小腿上。胳膊肘以下的部分埋在垃圾下面,看不出還是不是全屍。我想要繞開去,卻看齊心從那僅剩的三隻手指上,拔下來一枚戒指。那戒指看樣子是銀質的,指環中間有一個鏤空的圖紋。齊心把戒指揣進兜裡,說是這點銀子,留著興許會派上用場。
走出了垃圾處理廠的邊界,要到火葬場去,還得再穿過一座汙水處理廠。廠區有圍牆圍著,廠子的大門卻是敞開的。一眼能看見好幾個汙水池,味道比起剛才的垃圾堆來,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向齊心詢問我們應該怎麼走,齊心緊盯著那幾個汙水池,說那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她站那兒半天一動也不動,最後拉了我一把,要我跟她一塊進去看看。進去之後只見那汙水池裡的水有黃有黑,每個池子邊上都有好幾個大管子,把水往淨化裝置裡引。其中一個池子裡泡著一根繩子,繩子一端綁在引水管道上,另一端沉浸在汙水當中。齊心上去便提溜那根繩子,竟然還好像拉不動它,叫我也過去搭把手。我疑心說這裡面別是什麼妖怪,待會兒拉出來,把你我一塊吞了!齊心說這裡面也可能是王大哥,不拉出來看看,錯過了怎麼辦?我心想也是,便隨齊心一起用勁,將那繩子一寸一寸拽出水面。
這汙水池也不知道有多深,繩子露出水面兩米多,卻感覺還有一大截沉在水下。我有點力不從心,突然不知怎的手一滑,剛剛拽出來的繩子,又被水下那股力道奪回去一米有餘。這一下子齊心絲毫沒有準備,被繩子帶著,噗通一聲掉進了汙水池中。她嗆了兩口髒水,臉色登時一變,翻著白眼就要往下沉。我見狀心說不妙,急忙要跳下水池去救她,卻感覺背後來人,一把把我拉了回來。那人旋即代替了我的位置,縱身躍下水去,抓住齊心的衣服把她拖回到池邊。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臉,突然又看那汙水池中,翻湧起一大片白濁的浪花。好像池子裡有什麼東西受到了驚擾,在池底翻身打起滾來。我趕緊先把齊心拉上岸,又衝救人那人伸手道:“快!有東西要出來了!”救人的人竟也不理會我,又一個猛子,潛入水下不見了蹤影。
我看的目瞪口呆,剛才匆忙之中瞥了一眼,越想越覺得救人那人就是我哥。他潛入汙水池半天也不上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