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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車司機。此棍平素與人無爭、與世無忤,暴構大凶,豈有他故?白面書生知之、思之。”底下也沒有具名。

不言可喻,這是萬得福的手筆。字跡與我記憶中那塊破布上的《菩薩蠻》並無二致。也正因為這封來信,才讓我又想起那闋《菩薩蠻》,我把手抄的那份從桌上不知什麼書底下翻找出來,隨便看了一眼。於是奇蹟發生了。我並未逐字逐句讀它,而是漫無焦點地那麼瞄了瞄,是以瞄見的句子是紙上寫得較擠的幾個字“誰不語相思今夜”。這是原詞第一句的末三字和第二句的前四字。由於抄寫的時候,那張比巴掌大不了一點點的紙片已經被我揉過,紙面有些粗糙的摺痕,所以在寫完第一句的“小山重疊”之後為了避過一條較粗的摺痕,我便刻意提行另寫,使“誰不語”寫在第二行上半。又因為意識到紙張不大,恐抄不完這四十四個字,是以在第二行下半的位置索性把原詞第二句的前四字補上。可這麼打破了原詞的句讀來看,我腦中突然之間反射式地進出兩個字來——一個是“子”字,一個是“月”字。“誰不語”如果是獨立的一個問句:“誰不語?”我們中文系的十之八九會徑答以:“子不語。”子者,孔子也。子不語者,怪力亂神也。想到這裡,我在“誰不語”三字上畫了個大圈,旁註一個“子”字。接下來的“相思今夜”既然典出張先“今夜相思應看月”,則不是正好卷出來一個應將“相思今夜”看成“月”字的意思嗎?然後,我把“相思今夜”又圈起來,旁註一個“月”字。順文而下,第三行是“雙飛去鵲起恨無邊”。設若“雙飛去”應該連第二句,則雙飛者可能仍是指“月”。我姑且在“月”字旁又加了一個“月”字。“鵲起恨無邊”這一句以鵲為主詞,是以“恨無邊”不應就詞意而看作“恨”字無邊,而是“恨鵲之無邊”。“鵲”字無邊不是“昔”字就是“鳥”字。比合上文的雙月視之,如果雙月為“朋”字,只在加一“鳥”字合成“鵬”字,或者形成“朋鳥”二字的詞——也就是指“鳳鳥”——才具備可解之義。

就這麼換一雙拆字、並字的眼睛讀這闋《菩薩蠻》,我反而出了神、入了迷,繼續往下一眼看出“痴人偏病殘”所指的不是什麼殘疾人為病所苦,而是一個“知”字——也就是將“痴”字那個偏旁“疒”挖去之後所殘餘者。“問卿愁底事”的“底”亦不須看作“什麼”來解,它就是指“愁”字底下的那個“心”字。“心”字一“移”,成了豎心偏旁,“移寫青燈字”不正是個“情”字嗎?“諸子莫多言”也因此便可以視之為將“諸”字之“言”旁省略而得的“者”字。“謝池碧似天”,池塘生春草,表示池中無水,若“池”中無水,即剩下另半邊的“也”字了。

最後,我再回頭看第一行,也就是原詞第一句的前半“小山重疊”。“小山”打一“丘”字,倘若重而疊之,不成了“丘丘”?在當時,“丘丘”好像是個流行音樂合唱團的名字,此團已經沉寂了一陣,不似初起時那樣透紅兇猛。然而,“丘丘”二字終究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字。我一面想著,一面在紙面上寫下了“丘”,又打個大問號。小山,山之小者謂之丘,小山?小丘?丘山山丘?最後紙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丘”和底下的一個小小的“山”,看來又像個“嶽”字了。我從而將這張手抄了《菩薩蠻》的紙片拿遠了些,順著打上圈兒的旁註字一讀,讀到了下面這個句子:“嶽子鵬知情者也。”

當時我還不知道“嶽子鵬”是何許人,甚至它究竟是不是一個人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所謂“嶽子鵬”知情的又是什麼事。只不過這樣一個拆之又並之的句子使豔詞原先的款款深情一下子煙消雲散。所謂古典之美、婉約之致、纖穠之蘊藉、靡麗之神采……反而像可以隨時拆裝組合的積木玩具了。這一回我非但把那紙片揉成一團,還隔著六尺遠扔進了字紙簍裡,混入一堆裝過吐司麵包印著滿園春店名的塑膠袋、牛奶盒以及吃剩了已經發黴的高麗菜、擤過鼻涕的衛生紙、連末二字也對不中的過期發票……總之就當它是垃圾。

我當然也不知道那就是謎底。愛情怎麼可能有那樣無趣的謎底?愛情如果是謎面,它的謎底應該是我二十五歲人生所即將面對的種種浪漫的可能,應該是迷霧般神秘的未來所透入的幾許黃金色澤的曙光,應該是令人嚮往、沉醉、痴迷的溫柔思念,應該是我還猜不透、摸不著、看不清也想像不出的姣美容顏,應該是愉悅且充滿智慧的交談,應該是非常非常之《菩薩蠻》的一種情調。

18 遇見百分之百的紅蓮

第一眼看見紅蓮的時候,我想到的就是愛情這兩個字。而且,我直覺地以為,任何人在第一眼看見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