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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這般立論,可謂玄之又玄,連萬老爺子聽來都是一頭霧水。但是萬老爺子畢竟是一方領袖,閱世甚深,暫且不去同他爭執,只道:“苦石道長道術高明、技業淹通,早在前清同光年間已聲震江湖、名滿天下。尊駕能在道長雲帷之下受業,一定有非凡的本事。無奈萬某身上背的是一份國家實業的包袱,不是什麼風生水起、石轉江流的奇術所能應付的。”

“噢?”趙太初齜牙一笑,道,“那麼請看,這林間平曠之地上究竟放著些什麼物事?”

萬老爺子和萬得福隨他手勢望去,赫然大吃一驚:就在那一方空地中央,累累疊疊放置著一堆高可三丈、寬約六丈、深幾九丈的鐵桶。粗看之下,僅其中一個正面便是三百多桶,萬得福正待細數,撲鼻卻嗅到這空氣之中傳來一陣濃似一陣的辛辣之味。耳際則聽那趙太初接著說道:“別數了,這一排是三百二十四桶,前後五十四排,一萬七千四百九十六桶。每桶以公斤算,合兩百五十公斤罷,總數便是多少……”這時,趙太初伸開右手拇、食、中三指,憑空如撥算盤,迅捷十分,不過一眨眼間便應念道,“這就是四千三百七十四公噸——老爺子您要的不是、不是——桐油麼?如果嫌它不夠,您再往西北方看看。”

萬老爺子才一回頭,趙太初的語聲又好似當頭霹靂一般的貫到:“還有這西南方!再看這東北方!還有這東南方!喏喏,別忘了正西一面、正北一面、正南一面、正東一面。”每唸到一個方位,彼處便一模一樣堆置著如許之數的鐵桶——倘若果如趙太初所言:這些都是桐油的話,則連同林子中央這九起囤積的油量幾乎就是四萬公噸之數,差差可以上繳交差了。可萬得福仍心有未甘,只道這禿子道術邪門,於是放聲便喊:“你這奇門遁甲、五鬼搬運之陣,卻去騙那三歲兒童——”

一個“童”字還沒說罷,當頭忽然不知從何處澆下一注既黏稠、又濃濁的黃色液體來——不消說——還是那桐油。奇的是抱在萬得福手肘之間的萬熙居然連一滴也不曾沾上。

看著萬得福如此狼狽,趙太初則吟吟笑道:“你懷中這兒童怕還不足三歲,連他都不吃騙,你老兄怎麼卻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相信了我這一套幻術起來?”

萬老爺子見這麼一折騰,簡直不可開交起來。再僵峙下去,恐難了局,登時又一揖,道:“趙兄果然得了苦石道長真傳,萬某佩服得緊。是不是就請趙兄高抬貴手,放我這不知禮數的兄弟一個便宜?”

趙太初聞言微一皺眉,道:“我這陣可是按時辰方位而布,時不移、事不往,要收也收不得。至於這位兄臺麼,你且包涵容忍些個。到了巳時初刻,萬般皆如夢幻泡影,無為無住,長寂長滅了。說將起來,唉!老爺子,這世間萬事萬物,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你看它風過雲生、水流浪滾,俱於一時一地、一頃一粒之中,方能在、方能立;過了那極暫極微的剎那,便非原相。這樣說來,即使什麼國家災劫、蒼生苦難,也是同一個道理。老爺子何必憂心悄悄、孤詣危危,非得涉足插手,偏要在這幻影世界之中背上一個什麼‘國家實業’的包袱呢?”

“趙兄師承一代真人,視界自然非常談俗見所囿。萬某既不能辟穀導引的方術,又欠缺修真見性的緣法,誠所謂‘十方苦劫無人渡/萬石風雨一肩挑’,也只好羨慕趙兄逍遙自在了。”

“那你還不如直截了當地罵我禿子不知國仇家恨,且圖一己快活算了。”趙太初說著,狠狠搔了幾下頭皮,道,“無奈我已答應先師要幫你老爺子這個忙的——也罷!趙太初就同你一道背這包袱走它一段罷!‘十方苦劫無人渡/萬石風雨一肩挑’,嗯!聽起來比我那些歪詩的氣魄要大上一些。”

即是這麼一場遇合,趙太初驟爾成了萬老爺子不在幫的交好之一。此人非徒面貌奇古,脾性也極其怪異,經常率爾而來,率爾而去。即便在戰亂中時常隨祖宗家播遷各地,庵清光棍們也任其食宿居停,他卻只同萬老爺子一人往還,幾乎不與幫中上下人等交談接目。就算是萬得福,往往也只頷首為禮,彷彿虛應故事的一般。加以初會時萬得福被他陣中桐油嗆了足有兩刻鐘之久,這個過節頗令萬得福耿耿於懷。是以雖然趙太初日後果真在四川成都機場佈下另一桐油遁甲陣,騙過中美雙方驗關人員,讓萬老爺子免墮洪達展等人之構陷,可以說為老漕幫建立了殊勳。但是萬得福始終不喜此人,總覺得他恃功仗寵、驕矜狂妄。

這究竟是誤會與否,當局之人自然說不清楚。可樑子一結二十六年,直到萬老爺子歸西次日,萬得福再入這迷陣,赫然想起當年被一注桐油灌頂之恨。加上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