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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眼角一閃,似乎瞥見山上有一個什麼東西。

我站住了。

那東西是一個小小的土包,掩蓋在柴草叢中,輕易看不見,只是偶爾風吹開柴草,才能勉強看見土包一 閃。那種土包,我也十分熟悉,在鄉下,這種饅頭一樣的黃土堆,就是墳墓。這種小墳在鄉下是很常見的, 所以我看了一眼,便打算繼續朝回走。

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耳朵:“你冷不冷?”

那聲音遠遠的、低低的,似乎是從那座墳的方向傳來的。我一時有些懷疑,那到底是人的聲音,還是風 吹過樹林發出的嗚咽。

彷彿是為了解答我的疑惑,那聲音又道:“還不醒呀?好幾天了啊。”

這回聽得真切,那是個孩子的聲音,藉著風勢飛到我耳朵裡,我仔細一聽,那孩子似乎還在說著些什麼 ,只是呢呢喃喃,聽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麼,那孩子的聲音,竟然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不知自己這種 古怪的反應因何而起,只得暗自嘲笑自己被最近發生的事情弄得有些神經質了。

我現在站的地方,只有一條小路通往村裡,且四面是山,看不見人影,看來平常也是不大有人來的,顯 得分外寂靜。我雖然膽子不小,但也不大,既然心裡有了怯意,不如早走為妙。這種寂靜的山嶺,就算沒事 也能讓人想出許多可怕的事來。

我朝回走時,那孩子的呢喃之聲,彷彿魔咒,忽強忽弱,總在耳邊縈繞,讓我心裡越發地空起來,不覺 有些後悔,不該自己獨自跑到這裡來,三石村裡的人雖然古怪,好歹總算是活人;現在在這裡,冷氣森森, 來時短短的小路,忽然變得漫長了。

走了幾步,我停了下來。

到三石村這麼久,昨天晚上到現在,在村子裡轉悠了半天,我竟然沒有看見一個孩子!這在農村,絕對 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農村裡的壯年男人,通常是不帶孩子的,但是那些女人們,她們無論走到哪裡,總是懷 裡抱著一個,或者手裡牽著一個學齡前的孩子,這是農村特殊的風景。鄉下通常都沒有幼兒園,孩子們不上 幼兒園,母親或者祖父母就承擔了幼兒學前教育的責任。所以,在農村裡,孩子和婦女老人,幾乎是捆綁在 一起的風景。

而三石村卻一個孩子也沒有。

不僅僅是沒有孩子,也沒有老人。

剛才在火場時我曾經仔細觀察過,我所見到的人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壯年男女,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但 是村民之間那種互相排斥的神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讓我並未多想這件事。現在聽到這個山裡孩子的聲音, 我才發覺,原來這也是不正常的,一個鄉村裡,沒有老人和孩子,是絕對不正常的。

莫非那些老人和孩子們,都留在家裡?事實上,現在在這山上就有一個孩子,雖然我沒有看到他或者她 的臉,但是聽聲音,是個孩子無疑。

留在家裡嗎?我搖搖頭,誰曾見過鄉村裡的老人如城市裡老人一般頤養天年?除非是老得不能動了,這 些勤勞了一輩子的人,始終會堅持他們的勞動習慣。何況,待在家裡,他們也耐不得寂寞。

這件事情,越想就越覺得古怪,倘若只是單純的一件事,或許還不會讓我多麼感興趣,但是三石村,已 經有太多古怪的事,何況還與屍體人有關!

我沉吟至此,咬咬牙,迴轉身,先抬頭望望天,陽光依舊燦爛,這讓我心裡有 了些安慰。沿著那條少有人行的山路,一路行至那座傳來孩子聲音的山前,現在,那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草叢裡的墳堆,在高低起伏的茂盛柴草間,如同波浪間的小船,時隱時現。我四面檢視了一番,沒有發現 上山的路,但是有幾處坡面上,灌木紛紛折斷,形成一片倒伏的凹面,看來是有人曾經從這裡走過。我撥開 及腰的灌木,對準了那墳堆的方向,蜿蜒向上,不時有樹枝橫空而來,沾了我一頭一臉滿身的樹皮碎屑。深 柴中望不見的藤蔓糾纏著腿足,半天拔不出來。幸好是冬天,否則這樣深的柴草叢,真怕會有蛇。那些灌木 經歷過繁盛的夏秋季節之後,終於在冬天失去了活力,輕輕一碰,就是一片噼啪的脆響,頹然倒向兩邊。偶 爾有些乾枯的荊棘沾在衣服上,只得停下來,用手指小心地拈去,稍一大意,便在面板上刺出一個癢痛的紅 點。樅樹蒼翠的枝葉交疊在頭頂,陽光被割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眼前一片陰暗,而從樹與草中間傳來的冷 溼之氣,沿著褲管與袖管一路攀升,輻射到全身,讓人陣陣發冷。雖然山不高,但這樣障礙重重,彷彿走了 許久,抬頭一看,頭頂依舊是重重疊翠,頂端似乎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