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物理解剖沒有發現他殺痕跡,所以我們取下了他們的內臟,進 行進一步的分析。那些內臟在化驗科,化驗是一個週期較長的過程,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出全部結果,在這期 間內,我一直沒有去看過那些內臟,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有沒有發生變化。”
他的話說得我冷汗直冒:“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的屍體能夠發生變化,那麼內臟也能發生同樣的變 化?”
他的額頭也是亮晶晶的一片汗光:“是的。我是在想,在沒有冰凍的情況下,這些內臟的變化,會達到 什麼程度……”
“別說了!”我趕緊阻止他。
他的想法太可怕了,但是又不能不說,他想得的確很有道理。誰都知道,一般運動在高溫下都比在低溫 下運動要活躍得多,如果冰凍下的屍體能夠發生那樣的變化,那麼在室溫下的內臟,又當如何呢?雖然是泡 在藥水裡,但是,誰知道會怎麼樣?
而在這個設想基礎上引發的推論,則不僅僅是恐懼可以形容的,簡直就是——毛骨悚然。假如那些內臟 具有頑強的再生能力,會不會,在原有的內臟上,漸漸地長出一個完整的人來?例如我們看到的梁波——這 個人,會不會就是那些內臟生出來的?
如果內臟的確能恢復成一個完整的人,這樣一個梁波,是否還保留他原來的記憶和性格?這樣的人,是 否還能歸入尋常的“人”的概念?
我越想越覺得恐懼,不知不覺間,緊緊地攥住了老王的手。我們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說道——“走 !”
我和老王迅速趕到了法醫檢驗所。
如果不是因為那種設想太過嚇人,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回到這裡。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公安大樓那樣 漂亮輝煌,法醫檢驗所卻這樣陳舊破落,用的還是建國初期的舊房子,紅土磚砌的牆壁,外牆雖然經過粉刷 和修補,但是白色上仍舊透出紅色的模糊字跡,是文化大革命的殘餘。據老王的解釋,是因為這裡的地下屍 庫構建得非常完美堅固,用了這麼多年,依舊十分好使,棄之可惜,索性一直沿用下去。何況政府的其他機 關是政府門臉,法醫檢驗所卻是個一般人都不願意來參觀的地方,美觀與否,也就沒有納入市政府的形象計 劃。
我跟在老王身後,沿著彎曲的走廊一步步朝內走,心中忐忑不安。我不是特別膽大的人,但也決不膽小 ,法醫檢驗所也來過幾回,屍體更不是第一次見到。然而這次碰到的事情,實在超出常規太遠,何況冬天慘 淡的白晝,一點也不能給人任何倚仗,侵骨透髓的寒意,只有更增一絲陰森之氣。老王每天出入這裡,此時 卻也有點緊張,我很懷疑,如果這件事情不查個水落石出,他以後還有沒有勇氣獨自面對屍體。
我們並沒有直接去停屍房,而是去了安放監視器的老王的辦公室,那裡可以直接看到整個停屍房裡的情 況,停屍房裡放著好一百多具屍體,都是死亡不久沒有查出原因的。而在這整棟樓房下面,是一個全省最大 的屍體庫,陳放著很久以前的死刑犯、命案受害者等人的屍體,總共有好幾百具——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嚇 退許多膽小的人。我們走在冰涼的地板上,皮鞋與地板磚扣擊出清脆的聲音,我不禁想,如果地下的屍體有 知,聽到這樣的聲音,會不會以為是陽間的人在敲門喚他們起來?
我打了個寒噤。
老王瞟了我一眼:“沒事不要多想。”
我點點頭——他說得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就已經夠我們頭疼的了,那些想象還是暫且壓住的好。
走進老王辦公室,開啟空調,熱乎乎的風吹在身上,總算驅散了點涼意。監視器已經關上了。得知沈浩 的死訊,老王迅速趕往現場,又怕別人從視窗看見監視器裡屍體的變化——在沒有查清楚之前,這樣的變化 如果讓太多人知道,難免會引起恐慌——他關了監視器,將門鎖好,這才出門。
開啟監視器之後,停屍房裡的情景清楚地出現在螢幕上。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監視器,我會以為是哪個 電視臺正在播放恐怖片。停屍房裡的燈光分明很明亮,兩名死者安詳地睡在鏡頭的正中央,一動也不動,然 而他們猙獰的表情和四周自然而然透出的冰冷陰寒之氣,賦予這明亮的畫面以最佳恐怖色彩。我凝視螢幕良 久,忽然明白那些鬼片都拍錯了,真正的恐怖不在於縹緲,而在於真實——如此清晰可辨、觸手可及的真實 ,叫人如何不害怕?
從螢幕上可以清楚地看出,郭德昌腹部的傷痕已經消失得毫無痕跡,黃白色的肚皮圓滑得如同被打磨過 ,但是在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