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筍吃了,其實剛起床,並沒有什麼胃口,只吃了兩口飯:“成天,四王爺他小時候出過什麼變故?他和我說他受過傷。”
龍成天愣了一下,我看著他的臉,沒忽略這一瞬間他神情的改變:“和你有關麼?”
他苦笑:“有,怎麼能沒有,和母后也有關係。”
我哦了一聲。
他續道:“那時候皇三子是我的勁敵,他……他的生母石妃卻在一個要緊關口去給老四施暗算。”
我訝然:“石妃是弄錯了吧,暗算也該衝你去才對。”
他吁了口氣,沒說話。
我不太喜歡吃飯時有人伺候,旁邊沒有人跟著,我便接過他的碗替他裝湯。
“其實,下手之前母后與舅舅早已知覺,真正傷了小四的,倒不是石妃的人,不過罪過自是由石妃與皇三子一併承擔。”
我手抖了一下,熱湯濺了兩滴在手上。
誰說虎毒不食子……
太后對利用價值不大的兒子,就能下得了這樣手。
還有,當時文史閣那場火,我想了許久,覺得人人皆有可能,卻沒有去想她。
可是,往往幕後黑手,就是那個你從來想不到的人。
我自認為那時我和她沒利益衝突,可是怎麼可能沒有?我不做皇后時她是後宮第一人,我做了皇后她就遷居別處,過著類似出家清修的生活。這固然是歷代宮規,但是一個弄權已經習慣的女人,怎麼會覺得那樣的生活適合她?
況且,那場火,確實燒死了皇后白風。
給皇帝帶來莫大好處,也給她……又多掙了那麼長久的集權的生活。
能在後宮中爬到最高位,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帝。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簡單得了呢。
我那時一直不將她視為危險人物,也沒想過多加防備,實在是個笨蛋。
要不是明宇救我……
湯碗輕輕放在桌上,近來……時常恍惚。
明宇臨去時的眼神,冷漠,疏離,一絲我熟悉的柔情,也找不著……
他在漫天飛雪中越走越遠,直至身形被風雪掩沒,始終沒有回望一顧。
明宇他,已經徹底將我摒棄在心門之外了吧?
龍成天無聲的握住我的手,說道:“四弟身子骨傷得很重,雖然性命保住了,可是從那以後心性也變了,再不求上進,整日沈迷玩樂,酒色昏昏……說起來,實在是母后和我虧負於他。”
他輕輕晃我肩膀:“小竟?怎麼了?”
我打起精神:“沒什麼,用膳吧。”
他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調羹在湯裡攪了幾攪,湯底的湯料便浮上來,香氣甚濃。他勺了湯來遞到我嘴邊,我張口喝了,卻辨不出美味。他問道:“究竟老四尋你什麼事?怎麼還鬼鬼祟祟的?”
我想了想,說道:“今天先不論,明天再說。四王爺素有個胭脂王爺的名頭,我倒想看看他明天去不去早朝,要是去了,又有什麼話說。”
一個人被旁人輕賤,倒不可怕,可是自己也放棄自己,作踐起來,真是難有藥救。
這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合適。
姬慈少年英武,何等風采。可是龍成英……真是起錯了名字,哪有半分英才之氣?
宮監侍兒進來收拾,我站起來抖抖袍子:“時候也不早,你不要看太久摺子,早些安睡。”
他問:“你……這麼晚了還出去?”
我點點頭:“躺了半天,出去散散。”
小陳要跟,我揮手止住,一個人走了出去。
晚膳時分已過,宮門快要下閂落鎖。我信步向東,沿著一溜牆根慢慢踱步。過不多久,便遇見過一隊侍衛巡過,張口欲問,卻一眼看清楚我的面目,急忙躬身行禮。我揮揮手,掠過他們,繼續向前走。
風雪又緊了起來,雪片擦過臉頰,隱隱涼痛。
越走越遠,漸漸遠離燈火繁密之處,仰頭看天,漆黑的天幕上,一朵一朵瑩白的雪花打著旋落下來,象一個朦昧的夢境。
那一天,也下著大雪。
明宇要帶我走,我卻沒有同他走。
那天雪中一別,就再沒有他的音訊。
我目送他孤高的背影漸行漸遠,手足發軟,手中一滑,明宇適才擲還給我的那塊玉滑墜在厚厚的積雪中,無聲無息,不見痕跡。
我撲跪在地上,雙手胡亂在冰雪中摸索找尋了半天,一無所獲。
那塊玉不知道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