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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輾轉數百年,歷經風雨飄搖,有人加入,有人離去,有人逃了,有人怕了,但終究還是有人一直沒忘卻當年的宏願。直到建武元年天下大定,他們這僅剩的數十人才找到這樣一處避世之所。

對於山谷的命名,眾口不一,到底還是黃帝后人的提議最得人心。他說:“醫理有言:‘春木主生,夏火主長,秋金主收,冬水主藏,中土主化。’咱們在這谷中避世,藏盡天下精粹,便將谷名為‘冬水’,可好?”

語關陰陽五行,意關縹緲無形,話語方落,鬼谷子傳人、老子傳人與莊子傳人便連連點頭贊成,其餘諸如孫子傳人、墨子傳人、公輸般傳人等等,自籌想不出更為絕妙之名,就也皆作同意。

而後這三百五十九年,過得平淡不驚。他們偶有下山與村民接觸,希冀多招錄些人才加入,可惜應者寥寥,到得前秦符堅時,谷中只剩下十餘名老頑固,數千冊前賢殘卷,和山谷最深處那幾乎一望無邊的墓地。

這樣的情形下,冬水的降臨,無異於天賜異寶,他們又怎能不珍愛,不疼惜?

誠然,冬水的成長,並非全然的孤單。就在她到來的四年前,即前秦永興元年時,谷中那猶自傳承的李斯後人,從山腳下的村落中救下了一名男嬰。當時山下鬧饑荒,那男嬰的父母委實活不下去,遂商議以子為食,畢竟不食,他們也養活不起這男嬰。適逢李斯後人李秦經過,二話不說,便將從山裡帶來的口糧全部送給了那對夫婦,而後帶著那孩子,連捱了四天餓,苦苦撐回谷中。

仍舊是姬回春施展妙手,再加上神農後人姜糧早已貯備下了豐富的食物,奄奄一息的李秦和那男嬰才逃脫鬼門關。自此,那男嬰便也成了李斯後人,名喚穆然。

同冬水一樣,他年紀輕輕,便學貫古今,文采武略,無其不曉,無其不通。只是可惜,他自幼就胸懷天下,到底是容不在這谷中。

“原希望穆然是最後一個離谷的,卻想不到,冬兒也是留不住啊。”魯樵子提起斧頭,忽然之間,只覺得心裡酸澀,渾身乏力。本來庾淵入谷,能與冬兒喜締良緣,是他們這些老人心中再高興不過的事情,豈料,豈料那孩子也是恁般的福薄命淺啊。這麼看來,冬水谷只怕真是走到陌路了。

這魯樵子是公輸般的後人,因嫌姓公輸麻煩,便寧願以這木匠祖師的賜姓冠在名前;而因進谷時尚幼,他早已忘卻自己的真名,甚至,也忘了以前那位公輸班後人為他起的名字。他生性隨便,這名字便也隨便,由於整日間都與木頭打交道,就自謔為“樵子”二字。然而他對萬事都可隨便,卻只對一事不可,那也是這數百年來,谷中兩大爭論不休的話題之一。那便是,公輸一脈與墨子一脈,究竟誰家器具更為厲害。

另一場百年辯論,則是韓非後代與李斯後代所爭:當年李斯假傳聖旨毒殺韓非,究竟是否因為學不如人,心懷嫉妒。

“哎,冬兒,你說是魯大叔攻城厲害,還是你墨伯伯守城厲害呢?”魯樵子每每想到這個問題,都覺頭疼。他在這谷中已有五十年光陰,從小到大,除了玩弄手中的斧和鋸,就是與墨家傳人墨非攻用六博棋一爭長短。這六博棋原只有十二枚棋子,兩人的“祖先”覺得玩來不夠過癮,入谷後潛心鑽研,終將當年墨瞿與公輸般所用的攻守器具化入其中。這五十年來,二人都是輸贏參半,誰也不肯服誰。每逢爭執起來,饒是谷中不乏巧舌如簧之士,卻也拿這兩個頑童似的人物沒有辦法。

當然,這個問題也早就問得冬水頭疼。她和李穆然從小一起長大,這六博棋也是各自精通之術,而因彼此性格不一,她更偏於防守,李穆然則偏於進攻,若要她來評判,自然是偏向墨非攻一邊,然而魯樵子平日裡待她甚好,如此思籌,當真難斷。

往往到了此時,她都會用上小聰明,將這難題推給旁人:“魯大叔,這行軍打仗一事,您怎地不去問問孫姨呢?”孫姨姓孫名平,正是“孫武后人”。魯樵子嘿嘿笑道:“你那孫姨狡猾得狠,每次去問,只說上幾句,就被她引到了別處去。等過上幾個時辰回想,才知道中了她的計。再去問谷中別人,大家又不曉得這征戰之事了。”

冬水微展笑靨,心裡忽然有了主意:“倘或是孫姨在墨伯伯的位子,大叔又有幾成勝算?”

“這個、這個……”魯樵子臉色一變,心中起了個突,“只怕一成也沒有。”

“那麼若是換作孫姨在您的位子,墨伯伯又有幾成勝算呢?”

魯樵子想了想,又笑開了:“他恐怕還不及我嘞。”冬水見他笑得開心,心裡不服,扮了個鬼臉,笑道:“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