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如今的趙王都不知已經換了幾位,但張氏趙國的賓客忠義是大漢上下聞名的,這些賓客多有出任地方郡縣使君高官的。最重要的是,
皇帝這麼久沒有就張皇后之事表態,甚至為了掩護此事,取消了歲的內外命婦參拜皇后的典禮,足以表現出對這位外甥女皇后的維護。這就註定了,那個第一個提出張皇后行蹤嫌疑的人,要承受來自天子的怒火。
——成為新國丈,進而為下一任帝王的外祖的前景,雖然讓人嚮往。但是要與這樣龐大的政治勢力為敵,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嘗試的。
而在這個時候,劉盈丟擲了一個新的餡餅,即此次排定大漢開國功臣位次,不免便吸引了上下眾臣的所有注意力。
畢竟,此時還是大漢初年,楚漢之爭的硝煙還沒有完全散去,臣子素重軍功,而輕姻親裙帶關係。有了可以憑著實打實的戰功來取得榮耀,陪祀高祖,讓此後千萬大漢後代臣民記得自己的名字的機會,誰還會關注未央宮中失蹤的張皇后的訊息?
“淑君,”月色中,孟觀回過頭來,見張嫣面上神色有些奇異,不由喚了一聲,“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張嫣抬起頭來,忽然道,“我們明兒就起程回長安吧?”月光下,她的一雙美麗的杏核眼眸中,閃耀著璀璨的星火,熠熠生輝。
“怎麼?”孟觀愕然,“不是說好在漢中郡休養一兩天再起程的麼?”
“可我又改變主意了。”
張嫣的唇角忍不住揚起來,“從漢中通往長安,此後的道路都是平直的。路上只要心點,不會有事的。”
“而且,”她的手落在腹部,笑意欣然,聲音甜蜜,“寶寶想長安了。
“寶寶的阿翁,阿母都是長安人,可是從誕生開始,他都沒有見過長安。所以,他想家了,想長安的東室,想椒房殿東廂的老水井……”
他想他的阿翁。
如果,她願意大聲的承認的話,其實,她也是想念他的。
此時此刻,她和她的寶寶,都想用最快的度,回到劉盈的身邊。
……
回到長安的那一天,天空有些陰沉,偶爾落下幾點雨滴,站在宣平門外的大街上,看著灞橋上的柳樹已經褪去了一個冬天的蕭瑟,即將出新芽。她在去年桃花還沒盛開的時候離開了這裡,又在這個時候回來。
無論她的離開還是歸來,都是為了愛。
一騎奔馬從宣平門的方向奔來,直到她的馬車之前,方勒了馬,對著張嫣行了一個軍禮,“屬下郎騎衛盧新,見過夫人。”
張嫣掀開車簾,“你怎麼會在這兒?”
“回稟夫人,”盧新起身,他是去年隨著劉盈往雲中的郎衛之與張嫣也算相識,此時拱手道,態度十分恭敬,“主子知道夫人不日便要歸來,便令沈副將帶著我們這些日子日夜巡視三輔,怕錯過夫人的行蹤。屬下已經命人回宮稟報主子夫人歸來的訊息。還請夫人跟著屬下入城。”
張嫣點了點頭,放下簾子,“既如此,你帶路吧。”
……
“大哥,這些日子,我是不是憔悴了不少?”
在即將和劉盈重逢的時候,張嫣想起自己這些日子風餐露宿,又懷著身孕,走過了大半個草原,未免損毀身體,折損容顏,不免擔心起來,問身邊孟觀。
馬車之中,孟觀免不了嗆了一下。
“看你這個樣子,”張嫣沮喪道,“一定是了。”
孟觀打量了她一眼,忍不住作道,“三個多月的時間,幾次生死大劫,穿越了三個國家,到頭來,你就考慮這些個沒用的東西?”
“怎麼沒用了?”張嫣微嗔。“每個女人都會想這個的。”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每個女子,都希望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一直都是最美好的形象。而她此時便不免擔心,她一身風塵僕僕,劉盈若見了,是否會覺得她比從前憔悴?
青蓬馬車搖曳著前行,孟觀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車中才傳來他輕輕的話語,
“淑君,等會兒將你送到……陛下手中,我便應該辭行了。”
張嫣愣了一愣。
這些日子,他們一路同行,漂泊的旅程以及難測的命運將兩個人綁在一起,以至於她一時忘記了,他們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在落難的時候可以共同度險,卻在迴歸到正常軌道的時候面臨再度分開。
“大哥。”她輕輕喚了一聲,只覺心情複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