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韓長騮在一旁覷著劉盈的神色,於是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辦的事情。”
“沒什麼。”
劉盈將奏摺摞到案旁,想了想,又重新取過,掖在袖中,吩咐道,“朕往椒房殿去一趟。”
他回到椒房殿的時候,女史沈冬壽正在殿中給張皇后彈琴。
未央宮中女史俱是精習文墨者,沈冬壽的琴聲音調平緩,帶著一種舒揚的味道。聽著似乎能平復人的心情。
阿嫣總是有一些奇言怪論,堅持哪怕是肚子裡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也是聽得見母體外面的動靜的。常聽一些舒緩的音樂,對於孩子的發育和心智,都有好處。
偶爾,兩個人都得閒的時候,她也會讓自己彈給她聽。說是讓孩子也感受到父親對他(她)的愛,日後才會更健康可愛,也更孝順。
這樣的說法,他理智上說不上信不信,感情上卻希望是真的。
希望他和阿嫣,和阿嫣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能夠一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永不分離。
沈冬壽瞥見椒房殿帳簾下投進一個淺淺的黑影,手上一個錯音,琴意便散了。慌忙起身拜道,“參見大家。”
張嫣亦知道他進來了,於是回過頭來,迎著他進來的目光,面容便燦爛起來。
“孩子怎麼樣?”他的手習慣性的落在阿嫣的腹上,輕輕撫摸。
“今兒個挺好的。”張嫣答道,“天氣不錯,他和我都是懶洋洋的。”
她意有所指,故有所問,“這個時候,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的這個。”他取出袖中的奏摺,搖了搖,“都這麼重的身子了,怎麼還不安分?盡胡思亂想,沒的安閒。”
語氣雖帶了點斥責,底蘊卻是脈脈的關懷。
張嫣巧笑嫣然,“其實大部分都是楚傅姆的功勞,我只不過是動動嘴巴指點了幾句而已。可沒有費多大的功夫。”
“怎麼,陛下覺得不適合實行麼?”
“不是。”
劉盈斟酌著,答道,“章程擬的很漂亮。但正因為如此,真要實行起來,動靜便不會小。你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了。不如,等你生產完了,再養一陣子,再開始著手?”
她知道劉盈是真的出於對自己的關懷,只是,真要如他所言,便違背了自己的本意。於是避開了劉盈的安撫,堅持道,
“持已,你聽我說。我之所以讓傅姆她們勞心勞力的將這份章程趕出來,可不是為了在生產後慢慢開始實行的。”
“正是因為我馬上要生產了,我才急著想打造一個於我更安全的未央宮。”她抬起頭來,目光有些歉意,“持已,我不是不想聽你的勸,好好的放開一切安心養胎,我只是有點害怕。”
劉盈十分愕然。
他一直以為,回到自己身邊的阿嫣,有自己一直守著,應當是心平氣和的。卻沒有料到,阿嫣內心深處的惶恐一直沒有真正的消除。
他緊緊的擁著妻子,安撫道,“阿嫣,不要怕,有我陪在你身邊。”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我知道。”
張嫣嘆道,帶著一點無奈的喟嘆,“可是,我沒有法子,始終無法真正安下心來。”
他的面色轉肅然,“可是宮裡有有什麼不好的痕跡?”
張嫣愣了愣,搖頭道,“沒有。”
她伏下去,倚在劉盈胸前,
“楚傅姆將椒房殿治的很嚴,我也沒有查出什麼不好的痕跡。我只是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安。只是,持已,你就當是我胡思亂想,我總是經不住會想,如果我是她們,想要對付我自己,什麼時候最容易成功?”
答案當然是生產的時候。
“待得我生產完畢,待得我生產完畢,”張嫣重複道,忽得冷笑,
“等我生產完了,我當然有精力做這件事了,。但若我生產完畢,哪一個又能輕易的動的了我半分?”
劉盈怔然,一時間,久遠的舊事都翻騰上心頭。
八年前,陳瑚躺在榻上,渾身上下都染上鮮血的身影;還有兩年前,王瓏臨終前骨瘦如柴的模樣不自覺的都浮現在自己的面前。還有,在高廟中,他第一次見到自己僅有的兒子劉弘時,他當時據說已經叫五歲了,卻身體瘦弱猶如三四歲的孩子。
他所有的曾經有過的三個孩子,兩個葬送在或人或己的陰謀中,唯一活下來的劉弘,也生生被瞞了五年的存在。
劉盈低頭,看著面前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