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坐坐。”勉強吞嚥著那杯東西的時候,靛道。他說話時喜歡眯著眼睛,眯成狹長的一道,有時候你都感覺不到他是在對你說話,因為他說話時目光通常不會對著你瞧。
他一直在看著窗外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影,目光始終是在那些人匆匆的雙腳上的,我覺得他真是個相當熱愛他這份工作的人,即使是在休息的時候,留意別人腳上鞋子的樣式似乎已經成了他生活裡的一部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學做鞋子的。”放下杯子,我問。
“很久了吧,從……發現它的美開始。”
“你的鞋子都非常漂亮。”
“是麼,謝謝。”
“有沒有考慮過發展自己的品牌?”能賣到五位數那樣的價錢,我覺得這樣的人不創出他自己的牌子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品牌?“聽我這麼說,他微微一笑,目光依舊是在外面那些腳步上的:”我有啊,牌子叫紅鞋。“紅鞋。確實,每次只留意到它是店的名字,卻從沒想過店名其實也是鞋子的一種牌子。
RED SHOES。“在想什麼?”見我半天沒言語,靛放下杯子問。
“在……想這東西為什麼能賣那麼貴。”下意識說了一句,然後被他不動聲色的笑笑得有點發窘。
總覺得其實他也覺著難喝的吧,如果不是對品位的堅持和良好的教養平穩著他的神色。他說話的聲音帶著剛才喝下去的那東西苦咖啡因的粘膩:“產自蘇門答臘,每磅三百美圓,麝香貓吃了咖啡豆排洩出來的極品咖啡。呵……味道果然像屎。”坐直身子抬起頭:“小姐,來兩杯Cappuccino。”
“我要冰淇淋。”趁機補上一句。
“一杯Cappuccino一杯粉色天堂。”
“謝謝。”
“客氣。”
“那……粉色天堂是什麼?”
“不知道。”說著朝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忘了問你喜不喜歡。我只是覺得那顏色很適合你。”一個挺主觀的人,就像他對鞋子造型上的判定。我隨口應了句:“沒關係,只要是冰淇淋我都愛吃。”聽我這麼說,他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抬頭看著天,眼睛微微眯起:“最近天不錯。
“”是啊,很適合出去旅行。“
“有地方了?”
“想和朋友去桃花鄉看看。”
“桃花鄉?南縣那個?”
“對,你也去過?”
“聽說過。”
“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對花粉有點過敏。”
回到家,天快黑了。家門口的馬路上停著幾輛搬家公司的車,以至讓這條不寬的馬路有點堵。所以沒等到家門口我就下了車,遠遠看到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正一路吆喝著往我家對面那棟老洋房裡搬傢俱。房子是劉逸的。在他家裡人出國之後被空置了很久,除了那會兒他的靈回到這裡住了段時間之外,始終沒有人進來住過。
看樣子現在是終於被租出去了,不知道租下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帶來的傢俱還挺多,多是些箱子櫃子似的東西,一具具用橡膠布裹著,被那些工人們跑進跑出依次朝房子裡抬。
又在邊上站著看了會兒,半天沒見到新鄰居從房子裡出來,看看時間不早,我掉頭往家裡走,還沒進門一眼看到?抱腿在店門口的臺階上坐著,我一愣:“?,你在這裡幹什麼。”聽見我問,他抬頭朝我看了一眼,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家裡有客人。”
我再愣:“客人?誰?”
“你外婆。”
外婆複姓斯祁,是媽媽的乾媽,也是姥姥從小玩到大的小姐妹。
小時候經常看她到我們家來串門,媽媽去世之後就不常再見到她的面,只逢年過節來我家住上一兩天。到我上初中的時候,她全家移民去了英國,據說她有四分之一的血統是英國人。
對於這個外婆,我一直以來都存著些畏懼的心理。小時候是因為她有點發灰的眼珠子和那個帶點勾狀,以至讓她整張臉看上去特別嚴厲的鼻子,那時候總覺得她就像只喜歡緊盯著人看的貓頭鷹。而長大些後,則是因為她說話的樣子。外婆說話總是很嚴肅,即使是在她笑著的時候。而且有種讓人無所適從的挑剔,這讓人覺得每次在她面前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總很糟糕似的,沒有一點自信。雖然每次這麼對姥姥講的時候我總是會被姥姥取笑。
所以那時候每逢考試結束,我總是很怕她會突然來我家拜訪,儘管每次來的時候,她通常會帶很多我從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