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漫長的折磨裡,他看著容謙受盡痛不可當的苦。而比痛更痛的,卻是他地無能為力。因為什麼都做不了,所以只好裝作什麼事也沒有,時間一長,習慣了麻木了,便好似他的心中從未有過傷口一般。只有他知道,一直一直。有的,那傷口,一直一直在那裡。
許多年前,從他決定了要傷害容謙之前,他便已先傷了自己。從他親口下了命令要凌遲時,便已先凌遲了自己。這些年來,點點滴滴。那一處傷。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重到連他自己,都已不再指望有傷好之日。
他從來就知道,自己將永遠不得解脫。除非是天降奇蹟,容相好了,他才可能看到希望。而這個連他自己都不敢寄望的奇蹟,竟然真的,發生在了眼前。
容謙回來了。伴著他的每一天,每一日,燕凜其實都有身在幻夢中的感覺。
日日夜夜,容謙大大方方地留在皇宮裡陪著燕凜,既不規避旁人,也不遮掩自己現在這匪夷所思的身體恢復情況。
既然決定了要回來,他自也是不打算躲躲藏藏,一輩子讓燕凜陪著他左支右絀,好像他和他之間,有什麼是不可告人的行徑,有什麼是見不得光地勾當。
宮中人多嘴雜,認得他的人又多,事情早晚是不可能保密的。然而,容謙不讓燕凜把自己恢復如初,悄然歸來的訊息正式宣佈出來。
容謙其實是極不喜歡說謊的人,尤其是對自己的朋友,部屬,熟人,就更不願意虛言應對。只是,在他身上發生的奇蹟如此震人心魄,就算看出容謙不想細說這些事,只怕仍會有人仗著彼此的熟悉,仗著舊日地情份,一次次來探他的口風,來打聽究竟。
他沒辦法說得太清楚,也實在不願意一次又一次地向人解說什麼,畢竟,不是人人都能似燕凜這樣,全不介意那些含含糊糊的解釋,由著他用一兩句風公子的師門確有奪天地之造化的醫術,就能糊弄過去的。而只要燕凜一天不正式宣佈,朝中臣子,宮中后妃知道也只能當作不知道,也就不能來拜訪看望他。
在他們的周圍,總有皇宮裡地宮女下人們,尤其是以前曾服侍過傷重的容謙的宮人們,用震驚,不解,迷茫,疑惑,甚至是看妖怪的眼神,悄悄打量著容謙。不管容謙走到哪裡,總會有人躲得老遠,死死地盯著他,就連封長清和史靖園,也免不了不時面露異色,神情古怪。
如果換了是燕凜,被下人如此窺看,只怕早就要翻臉殺人,殺雞儆猴了。但容謙卻更能體諒世人對不能理解之事的驚疑之心,對這一切都儘量忍耐包容。
容謙不介意,但燕凜卻很介意。他不能忍受,以後無論容謙到哪裡,都被人在人前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在人後,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看法來猜測議論。最初地激動剛剛過去,他便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是必須要有個交待,有個說明地。他的容相,絕不能一直避而不見別地人,他的容相,應該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的任何地方。
這件事情當然是無法解釋地。但是無法解釋,卻並難不倒燕凜這個皇帝。
民間朝中宮裡,很快就開始流傳一種奇怪的說法。
燕國是天命所選定要一統天下的強國,所有燕國重要的人物,也便都受著天上神靈的護持保佑。容國公因是燕國擎天之柱,為國操勞多年,以致病骨支離,得神佛佑護,病去傷消。復健如昔。
燕國上下,也是吉兆頻出。什麼什麼河裡有白龜浮出來,龜殼上帶著天生而成的字跡,宣告神靈要護佑燕國的良臣,什麼什麼驚雷之後。高山上忽然出現石碑,碑上刻著天書,寫著上天要如何如何保護燕國的君臣……多少名山廟宇的高僧名道,也都先後聲稱得悉天機,神明出手救護治療了燕國最大地功臣!
這種話,不管你信不信,你也是絕對沒法否認的。整件事情,都已經給抬高到燕國是否受上天眷顧這種高度了,燕國之內。又有誰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非要跑出來跟皇帝叫板,說上天其實對燕國也並不怎麼青睞?
而容謙如今的身體狀況,又確實是讓所有知道他曾經的傷勢,曾經的殘疾地人都不能不承認這是神蹟的,因此,哪怕是敵國想要從這上面做文章,也是無隙可乘。
這麼一來二去的。民間的情緒便空前高漲起來,關於神靈是如何鐘意燕國,怎麼打算保佑燕國統一天下,又是如何救治容謙的,種種故事都被人傳得玄之又玄,就連最小的細節都說得有聲有色。
皇宮裡那些宮女太監們,再看到容謙。目光也已經漸漸變成尊敬羨慕嚮往這一類讓人比較舒服的眼神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