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堂堂君主,用出這種鬼域手段,實在太失身份,倒也怪不得他把口風守得那麼緊,親如史靖園,敬如容謙,全都不知道。 可是…… “陛下,你,你怎麼能?不過是一些江湖草莽,哪裡值得你用自己去做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為君主,便是天大地事,也不該以身犯險啊!” “根本就沒有什麼險。”燕凜低聲道:“我為了引刺客出來,的確是故意找理由把不知情的護衛們都趕散了。可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麼危險的。刺客是我特意挑過的,那不過是幾個江湖浪人,武功並不特別出色。而且,當初買兇行刺時,我就附帶了一個要求,不可傷到頭臉,理由是僱主要清楚地看對頭死後的表情。那天,我貼身穿了刀槍不入的金絲甲,袖子裡還綁了能工司特製的袖箭連弩……我……他們不會攻擊我的頭部,只會打我身體的要害,可我身上有金絲甲,其實根本不必擔心受傷。而在近身搏殺時,只要我找到機會發連弩,他們絕沒有逃避躲閃的機會。再說……再說……” 燕凜的語聲終於微顫。 再說,容謙應該一直會在他的身邊。 在他心目中,容謙從來是無所不能的,當年刑場身受凌遲之刑時,他一旦出手,尚且驚天動地,橫掃三軍,更何況如今,他只是身子有些病弱罷了,更何況如今,他最多不過要應付幾個不入流的小毛賊。 連狄一那樣的高手,容謙都能輕易將之打敗逼退,那幾個人又能造成什麼麻煩?他還有什麼危險需要畏懼? 他一直是那樣理所當然地想著,直到血淋淋的事實,就此將他打入永遠不得超脫的地獄。 樂昌默然,最後,只有深深嘆息一聲。 如此說來,雖說燕凜責任難逃,倒也不是……只是……她遲疑著問:“既然陛下什麼都準備好了,為什麼卻沒有發暗器袖箭,以至於累得容相……” 燕凜默然無語。眉眼之間,只是一片疲憊。 他本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此刻看來,卻似是已經歷了無盡世態的老人。 樂昌猶疑著問道:“當時,沒來得及?” 燕凜不答。 沒來得及嗎…… 本來,他沒有想到。容謙竟然和他分離了。他沒有想到,他真的需要孤身和刺客們纏鬥。 可就算是纏鬥之時,他本來的打算也仍然是。要乘著刺客擊中他地要害,自以為得逞。放鬆防懈之時,再忽然發出連弩袖箭,這樣,斷無不中的道理。 然而,在刺客有可能擊中他之前。容謙就已經出手了。 也許,他可以對自己說,他是沒有來得及。而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 是啊,他不知道容謙真正的身體狀況,容謙也不知道他本來地打算而已。多麼簡單,多麼無辜的一個誤會。 可是,這樣地理由,無法讓他原諒他自己。 為什麼一定要設這麼一個局?為什麼。他要在當容謙陪著自己的時候,讓刺客有機會動手?為什麼,在那最後的關頭。在那電掣星閃一瞬,他沒有搶先發出連弩。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幾天,他將自己關在黑暗裡。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那麼多心機,為什麼那麼多的謀算,為什麼那麼多的隱瞞。 容謙總是微笑地眼神,容謙永遠平和的表情。即使是意外相逢,他也似沒有更多的激動,沒有更多的感懷。 容謙總是冷靜的心境,容謙總是從容的神態,即使是自己違揹他的想法攻秦,他也不過淡淡一笑,即使自己被那個魔教的叛逆所制,他的眼神裡,也不見一絲波動。 容謙總是待他好地,容謙總是護著他的,只是,容謙有很多事,也總是不告訴他,容謙有很多決定,也總是直接自己決斷,而並不真正去問他的意見,即使那是為他好。 容相,我長大了,你可曾真地看見。 容相,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你可曾真的明白。 容相,我要地,已經不僅僅是呵護,是包容,可是,你是不懂,還是不在意? 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這樣地保護,究竟是為什麼,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 想要你不要永遠溫和地微笑……你對我笑,對別人也同樣是那樣微笑。我記得多年前,刑場驚變之時,你震怒的表情,那樣地你,令人畏懼,令人震怖,卻令人覺得,你與平時,那麼地不同。 想你不要永遠只是平靜地接受,從容地面對,我情願你象當年那樣,若我做得不對,你就伸手痛打我。 想要看得更多,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確定更多。 對你所有的保留都耿耿於懷,對一切的不確定都心中忐忑,而且,總是莫名地牢牢記著,那個長街偶遇的青樓女子說的話。 她們最懂得如何確定在別人心中,自己到底佔著怎樣的地位。 她說……“說穿了,也不過是,營造各種局面,看一看,對方到底肯為你付出多大的代價,在你面臨不幸時,他到底會有怎樣的表現,並藉此確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