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早早地便梳洗完畢,特地繞到錫若住下的“荷風軒”來找他去上書房,結果大老遠就聽見一句,“不要把前面的頭髮全部剃光啦!這樣簡直出門都不用帶燈籠了,我手裡捏根蠟燭,就是現成的燈籠!”
胤禩聽得又詫異又好笑,在門外輕咳一聲,推開房門進去,果然看見錫若正扭頭對著給他剃頭的何可樂張牙舞爪。他想了想,靠在門邊幽幽地說道:“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
“哇啊!”錫若從板凳上一躍而起,見進來的是八阿哥,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老大您不用當真,哈哈……”
胤禩嘴角也扯出個笑,見錫若收拾的差不多了,竟上前去牽了他往外走。錫若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抖了一下之後小心翼翼地叫道:“八爺?”
沒人回答。
他不死心,又試探著叫道:“老大?”
胤禩頓住腳步,瞟了錫若一眼說道:“再不走就誤了早課了!”
“是是是。”錫若一縮脖子,只得接受被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哥哥”拉小手的事實。他抬頭覷了覷八阿哥的臉色,心裡掂量了一下問道:“你心情不好?”
八阿哥的步子又是一頓,拉著錫若的手緊了緊,過了一會才說道:“以後別去招惹福晉那邊的人了。”
錫若聽得一默,猜測大概是昨天那個白粉女被自己氣哭了以後,跑去找八福晉惡人先告狀了。看來這八阿哥“懼內”的名聲,並非空穴來風。他雖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想給八阿哥惹麻煩,就點頭答應了下來。八阿哥於是又緊了緊拉著他的手,一路牽著他上了馬車。
到了上書房,兩人方才分手,仍舊是先學蒙古語二句,然後拉弓箭數次,活動一下;接下來學習滿語,讀滿文二刻(大約相當於現在的半小時);最後學習主課漢語。錫若上了這幾個月的課,已經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節奏,除了滿語和蒙語還需要惡補以外,漢語課倒是可以勉勉強強地跟上。好在八阿哥關照過這裡的師傅他“身體弱”,又生過一場大病,打板子罰站這種事他還沒碰上過,頂多不過讓他多抄幾遍課文罷了。反正有十四阿哥幫忙,倒也不是什麼特別讓人頭疼的事。
好容易熬到下午的騎射課,錫若剛一走到上書房的臺階上,就看見十阿哥正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烏眼雞似的互相等著,八阿哥和九阿哥在一旁解勸,其他的阿哥們卻只是在一旁看著,明顯不想趟這混水。細看那少年的眉眼,卻和十四阿哥很有幾分相似。
錫若隱隱猜到了幾分,連忙下了臺階,走到正抱臂觀看的十四阿哥身後扯了他一下,悄聲問道:“這是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回過頭來看了錫若一眼,點點頭又轉回去看戲。錫若見狀不禁皺眉道:“你就這麼看著?”
十四阿哥冷聲道:“他倆的事情我可管不了。除非是我四哥……”
錫若還想說什麼,卻聽見十阿哥從鼻子裡哼出來一聲,甕聲甕氣地說道:“老十三,別以為四哥回來了,你就能和你十哥挺腰子!我還是那句話,你就是匹欠管教的野馬駒子!”
十三阿哥胤祥臉色一變,罵了聲“混賬話!”就朝十阿哥猛撲了過去。
錫若卻聽得心頭大震。他清楚地記得父親去世之後,自己也被人這樣罵過,當時的感覺是臉上和心裡都能燃起火來,要不是有曉光攔著,他可能就會鬧出大事來。
眼見十三阿哥朝十阿哥撲過去,旁邊的皇阿哥們卻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錫若心頭猛地一陣火起,想也不想地從十四阿哥身後衝了出來,一把抱住十三阿哥的腰身大喊道:“不能動手!”
他這一聲驚天霹靂大喊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十三阿哥停了一下,又拖著他使勁地往十阿哥那邊拱。錫若此時人小力弱,哪裡能拖得住,急得回頭朝十四阿哥大吼道:“還不過來幫忙?!”
十四阿哥呆了一下,終是走了過來,跟錫若合力拖住了十三阿哥。那邊八阿哥和九阿哥也攔下了魯莽的十阿哥。
十三阿哥掙了幾下沒掙脫,終於冷靜了下來。他低下頭看著幾乎已經掛在自己身上的錫若,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之情,澀聲道:“你是……”
錫若見場面已經控制住,便抹了一把額頭上急出來的汗珠,仍舊拽著十三阿哥的袖子,順勢朝他“啪”地一打馬蹄袖,朗聲道:“奴才納蘭錫若,是十四阿哥的伴讀。給十三爺和阿哥們請安!十三爺吉祥,各位爺吉祥!”他特地在“吉祥”二字上面加重了音調,因此聲音聽起來竟是格外地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