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她微笑著,偏過頭,眉眼一如當年,彷彿,根本就沒有分離這數個月。
************************************
“陳娘娘,”蕭方坐在案前,微微頷首。
“放肆,見了陳娘娘,如何不行參拜之理?”尚無拘在一邊細聲細氣斥道。
“算了。”陳阿嬌含笑跪坐在對手,“說起來蕭先生亦是我的授業恩師,焉有師向徒行禮之事。”
“娘娘身份高貴,方一介草莽之人,不敢妄言師徒之禮。”蕭方言畢,起身施禮道,“草民蕭方,參見娘娘。”
“……起吧。”陳阿嬌無奈道。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師傅,”她噙著淡而有禮的微笑,心中卻有著淡淡的悲哀,那一聲娘娘,在她與蕭方之間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明明是穿越以來最親的親人師傅,再也無法在他面前展開真實的情緒,嬌憨的撒嬌調笑。
也因為如此,她一直都不願來見蕭方,不敢來見他。只因一旦見了,那份曾經最真摯的師徒之情,就消散在這種淡而有禮的態度裡。
從今以後,他是大夫,她是宮妃,兩個人彷彿站在一條河的兩岸,明明彼此可以凝望對方的臉,卻再也不能親近。
“娘娘喚草民之名即可,師傅尊稱,實不敢當。”
“師傅願意怎麼喚雁兒,雁兒無權干涉。但同樣,雁兒願意怎麼喚師傅,師傅也管不了。”
“……是。”
“悅寧公主的身子如何?”
“小公主年初曾發過一次病,之後調養得理。只要不出太大意外,應該不會有問題。”
蕭方答道,淡淡一笑。
陳阿嬌怔怔的望著師傅,數月不見,師傅更加清瘦。當年落難,柴門初見的時候,她便覺得,這個人有著謫仙人的風度。那麼風雅,風輕月白。極至後來拜師,又對她百般照顧。多年相處,實在是有著亦師亦兄的情份。
可是如今,到底淡了。
蕭方不像桑弘羊,柳裔,更不是劉陵,有著共同穿越的情分,縱然風吹雨打,總有一份不可撼動的親暱。
他只是師傅,縱然超凡脫俗,還是在這個時代的範疇。
“既然陳娘娘如今回來了,還請為方轉奏皇上。”蕭方拱手為禮,道,“悅寧公主已無大礙。蕭方閒雲野鶴,實在待不慣未央宮,還請求去。”
“好。”陳阿嬌答道,緩緩笑開。縱然是尚無拘,也能看清,她笑靨裡隱藏著的哀傷。“這也是我能為師傅做的最後一件事。雁兒自當盡力。”
“那個,……”她遲疑問道,“那個莫飛軒,與朝天門到底有什麼仇?”
“那是他與我的私怨。”蕭方道,明顯有些不願多談,“這次連累飛月長公主,是我的過失。”
“陵兒想來必不會怪師傅的。我來尚醫館,還有一件事。”她緩緩垂眸,道,“近日裡總有些失眠,想調一些寧神香,安心寧神。”
“那些薰香都是當日娘娘自行調製,方並不精通。”
“不要緊,我說藥名,你幫我抓藥就是。”她好脾氣的道。
“白薄荷五分,防風六錢,杜衡五錢,羌活酒炒五分,酒連一分,酒芩二分,白茯苓一錢,人參二錢,甘草五分,破故紙一錢,枸杞子一錢.”她念道。沒有錯過蕭方眼中閃逝的一抹驚愕。(藥名我亂說的,不要有人跟我考證。)
“先要一個月的份吧。”她作勢想了想,道。
“嗯,娘娘這藥配的也是頗具水準了。”蕭方沉吟了一陣,道,“若是將白薄荷減去一分,再添一味半夏,安神效果更佳。”
“多謝師傅指點。”陳阿嬌含笑低下頭去,道,“那便按師傅說的制吧。”
“嗯,”他點點頭,轉身吩咐道,“弄潮,去取了藥來,交給陳娘娘。”
良久,陳阿嬌喪氣的低下頭,道,“師傅,雁兒告退了。”
她出得醫堂來,見廊角轉過來弄潮,少年將藥交給她,偏頭打量她半響,道,“你不回唐拉山麼?”
“是唐古拉山。”她雖然心情不好,但還是被少年給逗的一笑。
今時今日,還是這個少年有著最純摯的反應,一如當年。
“噢,”弄潮卻不在意,徑直追問道,“是麼?”
“嗯。”她點點頭,道,“不回了。”
“為什麼?”
她淡淡一笑,柔聲道,“你怎麼不去問你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