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這位大驪首席供奉、兼自己的未來師父去與年輕皇帝掰扯,更合時宜。那件事不算小,是關於醇儒陳氏會支援大隋山崖書院,重返七十二書院之列,但是大驪建造在披雲山的那座林鹿書院,醇儒陳氏不熟悉,不會在文廟那邊說多一字。
劉羨陽當時有些疑惑,便坦然詢問,不知亞聖一脈的醇儒陳氏,為何要做這件事情,就不擔心亞聖一脈內部有非議嗎?
劉羨陽的這份隱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中土文廟的一位副教主,無論是境界,還是輩分,都與陳淳安不相上下,簡而言之,陳淳安是名動天下的醇儒,是亞聖一脈的
頂樑柱,但陳淳安在亞聖一脈的文脈道統當中,言行還是會有很多的束縛。
陳淳安當時好像心情不錯,與劉羨陽說這是自己與陳平安做的一樁讀書人買賣,若是陳平安只靠文聖一脈關門弟子的身份,敢這麼與他陳淳安說大話空話,那就有些不善了。最後在那腳下便是大河滔滔的石崖之上,陳淳安拍了拍劉羨陽的肩膀,老先生與年輕人說了一句新鮮言語,說我們這些讀書人,不必恥於談利益,心中務虛要高遠,手頭務實要厚重,讀書人要走出書齋,走在老百姓身邊,講些沒讀過書的人也都聽得懂的道理。
劉羨陽當時脫口而出一句話,說我們讀書人的同道中人,不該只是讀書人。
老人大為欣慰,撫須而笑,說我們醇儒陳氏的家風學風,還是相當不錯啊。
阮秀突然說道:“說了已經不掛念太多,那還走那條地下河道?直接去往老龍城的渡船又不是沒有。”
劉羨陽雙手搓臉頰,說道:“當年小鎮就那麼點大,福祿街桃葉巷的好看姑娘,看了也不敢多想什麼,她不一樣,是陳平安的鄰居,就住在泥瓶巷,連我家祖宅都不如,她還是宋搬柴的婢女,每天做著挑水做飯的活計,便覺得自己怎麼都配得上她,要真說有多少喜歡,好吧,也有,還是很喜歡的,但是沒到那寤寐思服、抓心撓肝那份上,一切隨緣,在不在一起,又能如何呢。”
阮秀問道:“劍氣長城,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劉羨陽想了想,“是一個什麼都少、唯獨劍修很多的地方,修行,生死,在劍氣長城那邊,好像都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所以在那邊,酒鬼也多,劍修和劍仙都畢竟喜歡喝酒。甚至可以說,印象中,劍氣長城是我家鄉之外,高人最不像高人的一個地兒。”
阮秀點了點頭。
劉羨陽臉色彆扭,猶豫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說道:“阮秀,我與你認識很早,對吧?我們關係也很好,對不對?只是有些話,我真不好多說什麼,陳平安,你,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就只能在某件事上,儘量不說那些你可能比較想聽見的言語。”
阮秀抬起頭,望向劉羨陽,搖搖頭,“我不想聽那些你覺得我想聽的言語,比如什麼阮秀比寧姚好,你與我是比寧姚更好的朋友。”
劉羨陽如釋重負,笑了起來,“阮姑娘畢竟是阮姑娘。”
阮秀說道:“我方才這麼問,除了好奇如今劍氣長城是怎麼個樣子之外,也想知道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要是因為有寧姚在的緣故,他過得很好,我與他是朋友,
當然也會很高興。”
劉羨陽剛要順著阮秀的言語多聊幾句,說陳平安那小子在劍氣長城是如何的如魚得水,劉羨陽突然打住,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千萬別多嘴。
劉羨陽再過幾年,下一次重返家鄉,就會名正言順地成為龍泉劍宗的祖師堂嫡傳,關於此事,在劉羨陽登山後,阮邛與嫡傳和記名弟子都講明白了,只是劉羨陽在祖師堂譜牒上的名次,是在開山大弟子董谷之後,還是直接丟到謝靈之後,阮邛沒說,劉羨陽沒問,就成了如今龍泉劍宗許多記名弟子茶餘飯後的一樁趣談,宗門上下,如今也都熟悉宗主的脾氣,只要練劍心誠,言語忌諱不多,關於劉羨陽的修行境界,更是猜測頗多。畢竟正兒八經的儒家弟子,劍修不多。
阮秀好奇問道:“為什麼還是願意回到這裡,在龍泉劍宗練劍修道?我爹其實教不了你什麼。”
劉羨陽無奈道:“陳平安太會照顧別人,不太擅長照顧自己,我離得遠了,不放心。”
“‘我不放心陳平安。”
阮秀輕聲唸叨了一句劉羨陽的肺腑之言,她笑了起來,收起了繡帕放入袖中,沾著些糕點碎屑的手指,輕輕捻了捻袖口衣角,“劉羨陽,不是誰都有資格說這種話的,可能以前還好,以後就很難很難了。”
劉羨陽笑呵呵道:“我不放心陳平安。”
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