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便,只怕連柺杖都是不必拄的。剛才她進來大廳,眼神輕掃,不怒而威,彷彿號令著數百手下也似,令人心生敬畏。如是想來,據說太爺爺生前做過菸草勾當應是不假,手底下一幫夥計打手,風光一時,太奶奶那當家主母的氣度是早來有之。
方才外頭閒坐著的人此時也都進來了,所有人都噤聲著等唐雲氏發話,唐雲氏輕輕咳了聲,伸手向唐小軟招去。“乖孩子,一晃十多年沒見了,快過來給太奶奶好好瞧瞧。”
唐小軟受寵若驚,立馬跑上前去,揚聲便喊:“太奶奶。”
“都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唐雲氏握著唐小軟的手,慈和地笑著。
“那是,誰讓我有個這麼美的太奶奶呢!”唐小軟任她拉著手,索性輕晃了起來,甜笑著打趣,哄得唐雲氏當即笑彎了眉眼。
“呵呵,小猴子嘴巴倒是甜得緊。”唐雲氏凝了凝笑意,“小軟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一會隨太奶奶過去請神祈福,你多吃點福果,日日都平安喜樂。”
“好。”唐小軟自然是滿滿應承。回身去看二叔,目光卻先掠過跟進來的二爺爺和二伯的臉。不知是否她過於敏感,還是單純被剛才幾個“不太正常”的親戚給嚇到,隱隱覺得周遭的氣氛有些怪異,這整個大園裡彷彿真正在高興的人只有太奶奶和自己,其他人,或是二爺爺這般槁木沉寂,或是如三叔冷眼旁觀,兩個堂兄也是金剛鐵塔般站著,面無表情,連個虛偽湊趣的人都沒有。倒是太奶奶說起請神祈福時,一臉呆滯的二爺爺似乎嚇到了,身體顫了一顫。
唐雲氏與唐勝之說了幾句閒話,又喝了兩口淡茶,站起身來。“好了,你們都在外間等著吧,我不叫你們都別進來。小軟,勝之,你們兩個跟我來。”
唐小軟微微惶恐地看一眼身後被留在大廳裡的眾人,眼見三叔的背影都快摸不到了,忙提步跟了上去,一起走向後堂。
才行到門口就愣怔住了,這後堂……沒法形容!四四方方的房間刀切一般齊整利落,牆壁卻刷成了黑色,跨進門檻便是一道橫樑直壓頭頂,懸掛著一幅幅雪白的幡布,幡布上以硃砂寫了幾個奇怪的字,饒是她品學兼優正念著名牌大學的大好青年看花了眼也沒能認出到底寫的是什麼。舉凡老宅,必多陰森,尤其是乍暖還寒的三月天氣,一陣清風吹來,那片片幡布上下翻動,唐小軟咬著嘴唇,心裡登時跳出來一個詞——靈堂!
此時天色已然濛濛晦暗。唐勝之走進幾步發現唐小軟沒跟上來,皺了眉頭又尋回去,見她正仰面看著白幡發呆,忙出言安撫:“小軟別怕,這裡不是靈堂,是太奶奶請神的神堂。”
“我、我沒怕。”唐小軟被三叔點中心思,一時也頗有尷尬,忙收拾精神跟隨唐勝之走了進去。
穿過層層的白幡,牆根陰影裡一面寬大的供桌前,唐雲氏點燃了案上兩支兒臂粗的長燭,映著案上一個年代久遠的青銅香爐霧霧濛濛,旁邊一刀黃紙,幾支黑香。唐小軟的注意力卻被黑牆上懸掛著的一幅古老的畫卷給勾扯了過去。相當怪異的一副畫,非仙非道非佛,卻是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法師,面具作地獄餓鬼狀,青面獠牙甚是可怖。那法師男女未辨,一身白袍披頭散髮,手持利劍作法,劍身滴落鮮血,赤足踏著人骨。
唐小軟看得犯怵,不禁又往三叔唐勝之背後躲去。唐雲氏看在眼底,喊道:“小軟莫怕,這是唐家先祖作法的畫像,不過是裝鬼嚇鬼,驅魔除邪。”
唐小軟倒是也聽過這樣的說法,驅邪時要將法師扮得比惡鬼還惡,這樣才能鎮住兇惡的鬼煞。被唐雲氏安慰了一番,心下漸定,又見她招手示意自己上前,忙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過去。
唐雲氏指一指地上一團烏濛濛的蒲團。“太奶奶給你佔一卦,求個平安,你安安靜靜地在這裡跪一下,什麼也不要想。”
“嗯。”唐小軟不敢違逆,認命地跪了下去。
唐雲氏不再多說,接過唐勝之遞來的一件道袍狀的大褂披上,那大褂上繡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後背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鬼面猛虎,衣襬下卻是繡著幾隻小小的蛇、蜘蛛、蟾蜍、蠍子和蜈蚣,個頭不大,顏色倒極是豔麗。
唐勝之又遞來一個古香的檀木匣子,恭敬地開啟,裡頭是一對雕刻著奇怪符文的銀手鐲。唐雲氏一併地戴好,又拿起案上一支桃木柄的短劍,這才從自己貼身的衣物中摸出一串做工很是精細的銀鈴來,輕輕搖動,瞬間琮琮聲起,她又唸了幾句短咒,方道:“香,符。”
唐勝之立刻遞上了一疊黃紙和三支黑香。唐雲氏恭恭敬敬地對著畫像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