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己身都無法顧全,連至親之人都無法留住——還說什麼大愛!談什麼蒼生!
她握著她的手驀地一緊,忍不住心底狂湧而上的冷嘲,許是對著酹月,許是對著她自己。目光自酹月的臉上漸次下落,停在她呼吸微弱的胸口,那單薄如紙的身體此刻正受著怎樣的煎熬?她的氣,時而凌厲時而溫和,卻從未曾像此刻一般淺淡,淺淡得彷彿信手便可以抹去,不留分毫。隱約想起暈迷前酹月的反應,是因著她過度的親近而心生了厭憎嗎?哼,她不甘地想著,就算是,身體總不會欺騙她,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找到一處足以令她暈迷至此的傷口。以她的靈能她不信會有所遺漏,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她竟然會暈迷三天三夜也不肯醒來?
“主人。”芷溪忽然輕輕叩響了門扉,在葬月無聲默許下,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如果非是要事,自己去試煉窟等死。”雖是威嚇,可葬月的聲音裡卻是掩不住的疲憊。此時此刻,除了面前那女人的死活,她不關心任何事。
芷溪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主人,方才奴婢收到一封未曾署名的來信,信上說有醫治好酹月姑娘的方法。”
“信呢!”葬月霍然起身,一手便伸向了芷溪,慌得芷溪忙雙手將信箋奉上,“在這裡。”
葬月一把便抓了過去,信手抖開:令姊之傷乃因與你宿命相抵,又因強行與妖血相容,大傷根本。你不必白費氣力,你為救令姊消耗真元,只能適得其反,若想保令姊無恙,唯有儘快放其離去,則可即時復原。
“一派胡言!”葬月怒上心頭,那信箋隨著她的怒氣噌一聲便燃了起來,片刻後頓成灰燼。
“主人……這還有一封……”芷溪被寫信人的料事如神打擊到了,送信上來的小鵲妖道:“那人說了,倘若令主撕毀了第一封,則給其看第二封信。”
葬月半信半疑地接了過去。芷溪膽戰心驚地看著她緊蹙的眉頭,生怕這第二封信也惹惱了她,只怕自己的日子可就真真不好過了。
未料葬月看完,怔忡了片刻竟是眉頭一展。“芷溪。”
“在。”芷溪掌汗都快攥出來了,聞言忙忙應道。“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離開焚月城一陣子,這裡暫時交由你與半夏負責。”
葬月的話幾乎嚇了芷溪一跳。“主人,您要離開焚月城?這——”
葬月擺擺手制止了她的大呼小叫,目中堅定,毋庸置疑。“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
攆了芷溪出去,她重回到酹月榻前坐下,望著面前沉寂似水的清顏,她頓了頓,幽幽道:“不管那信上說的是真是假,只要能令你平安醒來,我都願一試。”
剛才第二封信上說倘若她果不能放酹月離去,那麼就必須選一處山明水淨、仙格甚高的地方讓她修養。山明水淨?仙格甚高?哼,擺明便是隻得兩處選擇——扶桑山與天台山了。扶桑山她自然是不屑去的,那麼天台山?總算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因著那段晦澀的回憶令她暗生了禁足的心意,可倘若那樣對酹月的身體好……葬月一張薄唇緊緊抿住,心底已然是下定了決心。
呵,妖蛇葬月氣急起來敢於焚天滅世,就算這是一個圈套又如何?她曾懼怕過誰!
心口又是一陣劇痛來襲,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於一瞬間凝固了,模糊中但見人影綽綽在眼前浮動,酹月努力地想要看清,然而卻終是徒勞。依稀中,一隻手掌牽住了她的,微涼,卻透著熟悉莫名的堅定,令她無來由地心安。
葬月,是你嗎?
深心裡一處從無人觸碰過的柔軟被開啟了,便再也收不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