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為何而來,來了,就是我的客人!”程名振再次笑著舉盞打斷。誠心不讓王德仁把話說完。事實上,王德仁的身影剛一出現在鉅鹿澤畔,洺州營上下就已經猜到他為什麼而來了。甭費多大力氣,那身嶄新的大唐官袍已經說明了一切。可對於自己的出路,洺州營眾弟兄卻莫衷一是。當年竇建德邀請大夥加盟的誠意可比這次深,可到頭來呢,想起死在漳水河畔那些弟兄,程名振等人心裡就一陣陣抽搐。
事實上,洺州營已經被逼到了窮途末路。但大夥卻沒做好被人收服的準備。所以,上萬精兵,如雲甲士,萬頃良田,都被洺州營上下在極短時間“擺弄”了出來。騙王德仁這種睜眼瞎,是一騙一個準兒。唯獨騙不過的,是自己心裡那份彷徨。
王德仁不理解程名振的難處,還以為程名振是怕自己開不出大價錢。把心一橫,決定實話實說:“兄弟你別打岔,聽我把話說明白。我現在做了大唐的官兒,這你也應該知道。大唐丞相裴寂佩服兄弟你,想讓老哥我做個說客……”
話沒說完,四下裡一片寂靜。眾豪傑都把酒盞放在了身前桌案上,看著王德仁冷笑不止。
王德仁頭皮一陣發麻,趕緊跳了起來,四下拱手,“各位兄弟聽我說完,各位兄弟聽我說完。說完話後,要打要罰,老哥哥我全認。老哥我知道自己身份低,沒資格當這個說客。但既然我今天腆著臉來了,你們也讓老哥我跟上面有個交代吧。算是我求你們也好,欠你們也罷。你們要什麼條件才能歸順大唐,還是打算自立為王了,儘量給我個準話!我今天只要一句準話,決不敢多囉嗦。”
說罷,藉著酒氣壯膽兒,衝程名振不斷地作揖。
做說客做到王德仁這份上,也算古往今來獨一份兒了。程名振等人面面相覷,事先準備好的套路全都落在了虛處。正猶豫怎麼應付這個疲懶傢伙的時候,又聽王德仁苦笑連聲,啞著嗓子說道:“我王德仁這點本事,當使者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但弟兄們今後總不能就在鉅鹿澤裡邊窩著吧?如果想殺竇建德報仇,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啊!”
最後這句話,好像終於說到了點子上。程名振和王二毛等人以目光互相探視,相對著點頭,然後又笑著搖頭。察言觀色並非王德仁的長項,反正今天丟人也丟到家了,他也不怕多丟一分,拱了拱手,繼續求肯道:“只要給我一個準話,讓我交差就是。老哥我混個出身也不容易。兄弟們多幫襯幫襯,老哥我永遠都念你們的好處!”
這幅滾刀肉般的手段拿出來,也算裴寂當初沒用錯人。程名振又和弟兄們用目光打了個招呼,嘆了口氣,低聲道:“王大哥何必如此。甭說你是大唐的來使,即便不是,憑咱們昔日的交情,我會讓你交不了差麼?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兄弟我也問你一句。李淵那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第三章 賭局 (四 上)
“大唐天子李淵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聽完王德仁磕磕絆絆的複述,裴寂臉上不由浮現了一絲苦笑。'!超!速!首!發'
“末,末將無能,請,請大人責,責罰!”王德仁努力看著裴寂的臉,試圖從笑容中找出些生氣或者失望的端倪來。但是,他卻除了無奈之外,根本無法發現其他任何暗示。
“好了,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裴寂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揮手命令王德仁退下。
“末,末將……”王德仁澀然看了裴寂一眼,然後倒退著往外走,“末將遵命!”
看見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裴寂忍不住又是一陣苦笑。笑夠了,嘆了口氣,低聲道:“你做得很好,我會在給陛下的奏章中替你請功,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老夫自會安排!”
“是!”王德仁終於鬆了口氣,擦著汗走遠。歸順大唐之後的第一件事,就讓自己給辦砸了。這此後的日子可怎麼混啊?可那也不能怪自己沒本事,程名振那小子是有名的九頭蛟,想在他身上佔便宜,能那麼容易麼?
望著他趔趔趄趄的身影,陳良誠忍不住微微冷笑,“什麼東西,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四郎此言差矣!”裴寂的思緒立刻被陳良誠打斷,搖了搖頭,喊著對方的小名糾正,“爛泥也有爛泥的用場。自古為將帥者,要懂得用人之長,避人之短。若是一味的苛責求全,反而會令屬下生疏離之意!”
“世叔教訓的極是,小子莽撞了!”陳良誠正色受教,衝著裴寂深深俯首。
“不用這麼多禮。你閱歷少,自然不懂得這些。老夫這段時間閒,可以慢慢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