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反倒漸漸陌生了。
“唉!”杜鵑輕聲嘆氣。幾天來,竇家軍眾位豪傑看向丈夫目光裡所包含的尊敬意味,她能清晰地體察得到。平恩程公子,河北九頭蛟!頂著如此響亮的名號,“抽身”二字談何容易?況且在這天下大亂,“英雄豪傑”們求賢若渴之時,誰又肯放著程名振這樣的人才在自己的治下隱居。誰肯放心讓程名振在自己治下隱居?
程名振笑了笑,沒有說話。妻子的心思他明白得很。只是人走得越高,肩頭上的揹負越重。年青時沒有什麼閱歷,自然會終日想著快意恩仇,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可如今他卻早就不是一個人了,洺州軍一干老弟兄,王二毛、張瑾、雄闊海和伍天錫這群豪傑的未來,全與他有著莫大的干係。不能說大夥這輩子都會福禍與共,至少在短時間內,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杜鵑也笑了笑,低聲追問:“你覺得竇建德這個人怎麼樣,算得上個有本領又有心胸的麼?”
她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張金稱在臨別時曾經叮囑程名振,要他日後如果投靠別人,一定要找個既有本領,又心胸開闊的真豪傑投奔,否則還不如自己給自己打天下。雖然那樣做風險更大,但至少不會再次面臨“椽子太大撐破屋頂”的尷尬。程名振連日來一直思考的也是這件事,笑了笑,很放心地回應,“目前看來,他的心胸氣度都比別的豪傑強得多。更難得的是他那份眼界,簡直是走一步看三步!”
杜鵑緊繃著的心神立刻放鬆下來,帶著幾分疲憊說道:“那就好,雖然我們是被逼無奈才歸降了他,但我就怕這一步走錯了,接下來步步都錯。如何你後悔了,咱們現在撤回平恩,也許還來得及!”
“撤回平恩已經是不可能了。但咱們多少也留個心眼便是!我看竇大當家是個磊落人,不會起相害之意。所以今後我如果回營晚了,你不必擔心,更不能再派雄闊海和伍天錫這樣身板的壯士去接我。免得被人瞧見,憑空再搬弄出是非來。”
“嗯!”杜鵑委屈地答應,“我今天……”
“今天沒事。他們到時,酒宴已經散了。竇天王喝過了量,沒送出門來。曹旦忙著拉攏我,也未必注意得到!我是說以後。你關心我,這個不用說我心裡也明白。但如果有什麼意外,幾萬大軍中我一個人殺不出來,再搭上雄闊海和伍天錫兩個也是白扯。”
杜鵑眨著眼睛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個人的勇武在江湖尋仇時有用,在萬馬軍中很難確定能起多大用場。除非你身後還有一大票兄弟結陣追隨著,可無論到哪裡赴宴,也沒有帶著幾百號人一起去的先例。
“那下次,為一個人去,可好?”
“真的有那麼一天,你帶著大夥立刻走,走得越遠,我也就越安心!”程名振將杜鵑的手指握了握,繼續強調。
杜鵑微微笑了笑,不與程名振爭執,將話題換成了一個:“除了竇建德外,其他人怎麼樣?你剛才說,那個曹旦是個混不吝,其他人呢?我就認識王大哥和紅線,他們兩個倒是好人,值得信任!”
“我接觸的也不多。就目前來看,可以說是良莠不齊。但這也驗證了竇天王的確有過人之處。無論什麼樣的豪傑,到他這裡都能容得下,並且都能派上用場。”程名振五指屈伸,將竇建德麾下的核心人物一一數落。“差一些的,如楊公卿、徐元朗咱倆就不說了。都是原來的打家劫舍的草頭王,所憑無非就是‘膽大心狠’四個字而已。咱就數其中出類拔萃的。王大哥你見過,他雖然沒讀過兵書,卻是個頂尖的將才。人品、武藝、心胸,沒一處不是上上之選。其他的,如阮君明、高雅賢、殷秋、石瓚,也都算是一時豪傑,本事不在你我之下。”
“我怎麼能和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比?”杜鵑輕輕白了丈夫一眼,嗔怪。
“你本身一直不比我差,真的。”程名振笑著解釋,“太平盛世的時候,肯定顯不出你的好來。而亂世當中,卻唯有你在背後能讓我放心。其實我雖然讀過幾本書,卻也不是被書本束縛之人。你喜歡做女中豪傑儘管做便是,我肯定不會干涉你!”
聽丈夫如此誇讚自己,杜鵑心裡禁不住暖暖的,就像喝了**一樣甜。她不擅針線女紅,也不太懂猜男人的心思,廚上灶下,更是差得一塌糊塗。所以婚後這些年來一直覺得自己很不盡職,總覺得自己虧欠了丈夫什麼。今天被程名振一句,“唯有你在背後能讓我放心”,說得塊壘頓消,神清氣爽。
“真的,這些年來,虧得你在我背後。”程名振握住妻子的手,鄭重重複。有些話,他一直沒說起過,但心裡卻明白得很。自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