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誰?”
“大當家?”孫駝子和郝老刀茫然四顧,滿臉慚愧。“我們也不知道大當家跑哪裡去了。敵軍突然殺將出來,一下子就把大夥全打懵了。你趕緊想想辦法,大當家如果落在敵將手裡,肯定非死不可!”
“到底是誰這麼厲害?!”程名振感到像做了一場噩夢般,眼前一切景象都非常不真實。他也曾設想過張金稱如此猖狂,有朝一日肯定會吃到敗仗。但至少張金稱應該跟官軍聲勢浩大地打上幾個回合,讓人見識見識雙方的實力。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敗了,就像被隱藏在黑暗處的刺客一劍封喉。這種仗,他從來沒經歷過,也從來沒想到過。
“我知道他是誰!”謝映登不知在什麼時候又湊到程名振身邊,低聲答覆。
名振只顧得上問了一個字。隨後便被謝映登的急促的話語給淹沒,“現在咱們銳氣盡失,絕對不可跟此人交手。趁著他沒殺過來,趕緊走。不走就來不及了!”頓了頓,一直從容不迫的瓦崗謝映登咬著牙補充,“是李仲堅。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咱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此言一出,反而激起了程名振的三分鬥志。他眉頭一皺,冷笑著道:“李仲堅是誰,難道長著三頭六臂麼?五叔,你好好想想,最後看到大當家時,他在什麼位置?想清楚後,咱們一道去救他!”
“不能硬拼!”衝動過後,郝老刀突然又冷靜了下來,像個霜打了的茄子般,耷拉著腦袋說道。“算了,這小傢伙說得對,咱們已經失了先手,士氣又喪盡了。去多少人也是送死的貨。你給我幾匹好馬,我帶著自己的親兵去吧。能救,就把大當家救出來。如果不行,就一起死了吧。大夥欠人家的,早晚都要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但程名振被弄得莫名其妙,孫駝子也被郝老刀沒頭沒腦的話繞得眼冒金星。
“那人是孫老當家的徒弟。”郝老刀突然動了感情,抽了抽鼻子,哽咽著道。“我走了,小九,儘量多救些弟兄回去,張二和我做了鬼也會念你的情!”
孫老當家?怎麼又跟孫安祖扯上了關係?程名振彷彿突然掉進了一團迷霧中,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六當家孫駝子比他入行早,聽完郝老刀的話,喟然長嘆,“唉——”
嘆罷,跟王二毛腰間搶了把橫刀,趔趄著向郝老刀追去。
程名振即便心腸再硬,也不忍眼睜睜看著兩位曾經對自己有恩的老人去敵陣中送死。趕緊縱馬出列,攔住郝老刀的馬頭,大聲道:“我不還是鉅鹿澤九當家麼?你們什麼時候把我開革出澤過?要去,大夥一塊去。我就不信……。”
沒等他將話說完,遠處又傳來一陣人喊馬嘶。只見幾十名渾身上下被鮮血溼透了的親衛,簇擁著一個披頭散的人撤了下來。在他們身後,幾十名官軍騎兵像送行般綴著,不疾不徐。
“是大當家!”郝老刀繞開程名振,拍馬迎了上去。孫駝子,王二毛,瓦崗謝映登等人唯恐出現意外,也急速縱馬跟上。說來也怪,那些官兵看到有人接應張金稱,居然撥馬退走了。彷彿他們今天廝殺的對手根本不是鉅鹿澤般,或說早已不再把鉅鹿澤群雄視為對手。
眾人才不管這些,得到機會,七手八腳從人群中接過張金稱,簇擁著護送到程名振眼前。張金稱看到了程名振,終於回了些心神,慘然一笑,“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我早就知道!”
罷,他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地從馬背上栽下。
第四章 采薇(一 上)
天一直是陰沉沉的,稀稀拉拉雪粒順著風飄下,沒完沒了。
土地還沒有完全被凍透,寒氣和地下積蓄的熱氣攪在一起,讓田野間黑一塊,白一塊,斑斑駁駁。白的地方,自然是沒有完全融化的積雪。而在雪野中呈黑褐色的地方,卻不僅僅是泥潭。偶爾是被燒焦的房屋,偶爾是被拋棄的帳篷,最多的,則是凍死的屍體。
那些屍體不僅僅來自被洗劫一空的難民,還有極大一部分,是掉了隊,沒人收攏的嘍囉兵。半個月前,他們曾經在這片土地上肆意縱橫,而如今,他們卻都成了喪家的野狗,無論哪支勢力碰到,都恨不得上前痛打一番。
郡兵、鄉勇還有地方豪強的莊丁。原本跟綠林好漢們稱兄道弟的,或曾經被綠林好漢們殺得望風而逃的,一下子都變得勇敢起來。成群結隊,神出鬼沒,想盡一切辦法對潰退下來的嘍囉兵們盡心劫殺。而綠林好漢們卻不敢停下來迎戰,在北方那淺灰色雲層後,總好像隱藏著一股武裝到牙齒的官軍。他們騎術精湛、訓練有素。他們催枯拉朽般將張金稱麾下近二十萬大軍殺得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