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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仰望半暗暉色中的學姊,隱約見得她的眼睛在採琪和我之間飄移,雙手握著手提袋提把,沒有靠近的動作,直覺感到她沒預料必須應付採琪,僵在原地無法決定進退。

「鑰匙給我。」

「咦?」採琪瞪著我對她伸出的手。

「器材室交給我吧!我和學姊有點話要講。」

採琪頓了半晌,才把器材室鑰匙放進我手中,雖然還好奇地唸個沒完,但總算是拎著書包走了。

下樓梯中微微擺盪的百褶裙讓我想起「翩然」這個詞,學姊來到我身旁,提袋在兩手間輪轉,遲遲沒有固定在一個可以讓她放心抬頭的好位置。

「要跳嗎?」

她瞬間揚眉,握著提把的手停在半空,然後緩緩落下,下巴隨著一壓,點了頭。

我們費勁把跳高墊從倉庫拖出來,摩擦地面這種事就暫且不管了,快要看不見的操場中央架起竿子。

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五、一百三十……飛騰的身影一次次攀升,黑髮與黑裙一併飛舞,象是約好的瞬間,全校園的燈光同時亮起,操場邊的路燈打在跳高墊邊緣,刺目的白光襯得竿子上空更加陰暗。

一百三十五、一百四十……宛如散步般輕鬆翻越讓她在中小聯運止步的高度,彷彿消失的兩個月不曾存在。

第六次蹬腳,夜色中鮮明的白襯衫躍升,打橫的瞬間擦過竿子中心,滾落的長竿兩端一前一後在草地上發出悶響,間雜重重墜落在海藍軟墊中的響聲。

穿白球鞋的小腿懸在跳高墊邊,一晃一晃,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我從坐著的草地站起來,走近軟墊,學姊伸手把制服裙拉直,除此之外,散亂髮絲間的雙眼無表情地迎向我。

「膨──」我倒上跳高墊,現在的天空是很沉的紫色,沒有月亮,找不到星星。

「我又不給她載回去了。」身側的她開口。

「我以為退隊之後,妳和阿姨和好了。」

「沒有所謂的『和好』吧!」她說,「從來就沒有什麼好或不好,一天起來,她就是我爸爸的妻子,如此而已。」

已經到了入夜也不覺得冷的時節,但遠比白日涼爽的氣溫讓曬了太陽的肌膚漸漸散去溽意,洽到好處厚實又不僵硬的跳高墊簡直像想象中的高階雙人大床,不知不覺就以為跳高的目的就是躺進這片海藍。

「從那天起我就認定原本的家已經消失,她沒辦法真的愛我,只能嚴格督促我的一切,當作關心的替代,我不想陪她假裝,所以參加訓練時間最長的田徑隊,合理地拖延回家,就這樣跳了六年。」

她只看著竿子上空,因為不想看著其他地方,從十三歲到十八歲。

「高中開始,她不希望我花太多時間在課業以外,我不想屈服,拖拖拉拉了兩年多,在學測後,她以為我不會回去,我們終於真正爭吵起來。

住在這裡的時候,我什麼也不做,只是想,想著這個世界對高中沒畢業的人能有多少空間,所以我回去了,但是我有不能退讓的堅持,至少上大學要是自由的。」

她的鼻子噴出短促的氣音,象是笑聲。

「可是這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一直到今天才明白,自以為要反抗她,但所有對我的要求徹頭徹尾都是爸爸的期望,她只不過是為了讓把管教子女的任務交給妻子的爸爸開心罷了!」

我偏頭看到的是蔓生墊上的髮絲,她轉向校舍的方向,夜燈把白天平凡的建築照得格外光耀。

「阿姨她……一定很愛學姊的爸爸吧?」

雅騰學姊翻過臉過來,正對著我的眼睛,我突然覺得害羞,仰望黑得差不多的天空,發現中天細得要消失的弦月。

「如果可以的話,學姊想唸什麼呢?」轉移問題似地問,但也確實好奇。

沒有馬上回應,我轉向身側,她直直望向天空。

「大氣系。」

我花了一點時間接收不熟悉的詞。

「如果說每天就是看著天空,時間到了就記錄資料,這樣的生活或許不錯吧?」她說。

我想象學姊專注瞪著百葉箱的樣子,不自覺發出輕笑。

「怎麼了嗎?」

我連忙說:「沒事,只是學姊那麼聰明,大概沒機會待在小小的氣象觀測站,我想學姊未來一定會在有超級計算機的高科技分析中心工作吧!」

「是嗎?」她不怎麼清楚地回應,也許正在想象那個情景。

無論做什麼,她都會是一樣的專注吧?這樣沉靜而懾人,因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