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想了下,對招娣說:“她肚子餓了,你聽我的就是。這裡我會照看。”
招娣如逢大赦,也不看林嬌了,急忙離開。
人有時候很奇怪。就像現在的林嬌。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她尚未獲救還趴在樹枝上苦苦等待救援或是等待死亡的時刻,她曾想過要是她能生還,她一定要如何如何。現在她果然命大,安然回家了。楊敬軒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家幾乎是提著腦袋把她給弄回來的,她也清楚這一點。但真要她現在馬上兌現自己當時的想法,本來就有些難度,要不然怎麼有“此一時彼一時”這樣的說法?更何況他現在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在他面前她不但找不到從前的那種心理優勢,反倒頗覺他仗了對自己的救命之恩就頤指氣使——對的,就是這種感覺,彷彿他覺得他現在能把自己牢牢捏在手心裡一樣。
林嬌不習慣這種倒位的感覺。她更喜歡自己與他從前相處時,她是女王攻,就算她在扮弱,那也是她故意為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在他面前真正有種說不上話的感覺。
所以她見招娣被他差遣走了,哼一聲,自己便扶著榻沿探身過去要拿鏡,不想手還沒碰到,他已經把鏡子挪開,又撲在了梳妝檯面上。
林嬌惱了,抬眼道:“你幹什麼?”
楊敬軒望了眼她的臉頰。
大約是搬進縣城後少曬太陽的緣故,她的面板比起從前在桃花村日日下地勞作時更要白嫩幾分,就像塊嫩豆腐。現在兩邊面頰上卻都有被鋸草刮破的傷口,傷口雖不過數道,但凝了血痕的樣子,看起來還是讓人十分不忍。知道女人最是愛惜容顏,怕她見了要失色,這才不讓她看。
“就幾道小口子而已。這縣城裡大約也沒人比得上徐順的醫術。我已經叫人去把他提出來。等他送了藥來敷上,過幾天便好。”
林嬌見他對自己的不滿完全沒反應,不過這樣解釋了一句,又自顧取了面巾在水中打溼絞乾朝自己走來,瞧著是要替她擦臉,急忙往後仰了些去,伸手攔住道:“別,我自己來!”
“你看不到的。我幫你。”
他柔聲說了一句,彎腰過來將她有些散亂下落的鬢髮捋到了耳後。
林嬌被他的舉動弄得渾身不自在。他傾身靠過來時的那種壓迫感,更叫她有點心慌意亂。
太異常了。這還是他嗎?
“別別,這裡是我屋子,咱倆也不是以前那種關係了。你就是我叔。老停在這裡不方便。你趕緊出去,叫招娣來就行。”
林嬌再次阻攔。
楊敬軒停了手上動作,卻不動,也不說話,只望著她。
林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微微挺胸坐直身子,指著自己對面那張椅子道:“行,你不走也行。那你先坐下去,我跟你說幾句話。”
楊敬軒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果然聽她話坐了過去。
剛才的那種被壓迫感終於消失,林嬌覺得呼吸都順暢了不少。清了下嗓子,看著他說道:“楊敬軒,你今天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啊!你是不是覺得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就要對你言聽計從?不錯你是我的恩人,還是很大的救命恩人。要是沒你,我現在說不定早摔下去摔死了。可是我跟你說,我對你感激是一回事,你現在這樣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不舒服!你懂不懂?”
林嬌說完,見他微點頭,點頭後卻又說道:“說完了嗎?說完了我給你擦臉和手腳,等下藥就送來了。”
林嬌見他果然是要起身再過來,心頭鬱氣更甚,急忙道:“別,我還沒說完!我跟你說,我剛才那不過是客氣話。你既然聽不進去,我就跟你說老實話。不錯你是救了我好幾回。但第一回,我也救了你的族人,那麼多條命抵我一條,我不欠你吧?這一回,你是救了我,但我不是自己跑過去玩才掉下去的,我是在幫你的李大人做事。萬一我要是死了,那就是因公殉職。因公殉職你懂不懂?你們李大人就算給我弄個紀念碑也不過分,你救了我,那是你的職責!再算上上次何大刀的事,那時候我是巴望你來救我沒錯。可你別忘了你還硬生生把我的錢都給充公了,我現在想起來還後悔。何大刀除了不務正業,人還挺好的,我跟他合得來,他出手又大方。我當時要是真被他給帶過去了,和他相處下來,說不定比現在要好百倍,更用不著像昨晚那樣吊在半空不死不活的……”
林嬌一邊說著,一邊察言觀色。原本以為他會惱怒,至少會不痛快,那樣她就達到目的了。沒想到他聽完,卻不過微微皺了下眉,站起身道:“你說得也沒錯。我給你擦臉吧,等下水都涼了。